第60章
刘姬怎么也没想到, 自己只是刚刚上台,摆出起手式的功夫,便被摘星楼主一眼识破了乾坤, 当即慌得连站都站不稳,摔倒在地。
奈何虞梦惊却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下一秒,看不见的力量便将她猛地从地上拽了起来, 生生提到半空。
“说。”
刘姬吓得面色煞白, 下意识抬手去抓, 想要挣脱这股力道。奈何周围万千看不见的无形空气全部在这个瞬间挤压而上, 要她面色涨得通红的同时, 挣扎不得。
面对如此骇人的一幕,周围乌压压的人群却仿若失了声般。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定定地望着中央戏台,眼眸黑雾翻涌,刹那间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
不知何时, 男人的身影已经从帘幕背后鬼魅般掠至戏台之上, 浩瀚威压使得冷黑色长褂如同云雾般翻涌, 在阴影的切割下, 那张脸有如玉面修罗,淬了毒般美艳。
擅长操纵人心,从污浊欲望中诞生的邪神, 在被触及到逆鳞和曾经不可说的过往时, 表现出惊人的震怒。
“伶娘去哪了, 又是谁教给你的这支舞?!”
刘姬拼命摇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愣是没吐露半个字, 生生昏死过去。
望着地上人事不知的舞姬, 虞梦惊冷冷地开口:“拖下去,审。”
“是。”
恭敬地应完声后, 掌事纸傀犹豫片刻:“楼主,这个舞娘的起手式,仆曾见过。”
“就在昨天……她同伶娘小姐比舞时,伶娘小姐用的正是这招。她应当是学了伶娘小姐的,因为昨天时,这个舞娘的起手式还不是这个。”
说完后,它久久没能听到回声。
因为激进和冒犯,纸傀已经被大人亲手处决过一次,虽然再次被点化,但也保留了上一任的记忆和临死前的惊惧,到底骨子里濒死的畏惧还在,显得格外畏缩。
特别是在涉及那位伶娘小姐的事情上,它那是半个字都不敢多言。
静默了足足有半烛香时间,掌事纸傀才敢抬头。
一阵风将戏台周围的帷幔吹起,台上早已空无一人。
……
几人在走廊上飞速行走。因为要顾及霍星岩的伤势,所以速度并不是很快。
虽然经过简单的包扎,但纸傀们显然冲着要命去的,伤口相当之深,若是再颠簸几下,恐怕会加重伤势。
元项明自知自己身上带伤,在扛人上出不了什么力,便语调飞快地指路:“前面还需要再拐一道弯,绕过这座浮桥,才能看见出口。”
在《戏楼》原著里,摘星楼为了戏祭仪式准备了数十载,早就将整栋大楼打造成铜墙铁壁。就连这个豁口,都还是因为建筑本身太过遵循美学,误打误撞留下来的。
而且,它只能使用一次,没有第二次。
一旦他们成功从摘星楼里离开,可想而知,这个豁口绝对会被立马修复,届时,摘星楼将真正变得无懈可击。
最重要的是,一旦离开,剧情也将彻彻底底沦落为脱缰野马。
前两部戏里,不管是入戏的原晴之,还是需要救出的名角,全部都固定在戏本书写的场景里,没有离开过故事发生的地点。
不过这个先例也不是没有。原晴之曾经在晏孤尘提供的那本入戏前辈手札中看到某位不知名前辈留下的记载。意思大概说,如果离开戏本发生的原场景,不仅会造成剧情偏航,还会导致其停滞不前。例如今晚马上就要开启的第二折戏,很可能会因为他们的离开,变得遥遥无期。必须等他们这些主要任务再次回到摘星楼,才能继续推进剧情。
这无疑是一个死局。
‘如果玲珑骰子还在自己身上就好了。’
原晴之不止一次在心底发出叹息。
唤醒道具是入戏者最大的凭依,也是她前两部戏横行无忌的底气。
三人全力奔跑,个个累得气喘吁吁,总算是在半柱香后见到了曙光。
“就在前面!”元项明面露惊喜。
然而很快,这点喜色就变成了惊愕。
仿佛变戏法那般,在短短只有十几步的路上,忽然冒出了重重叠叠的白色。
一盏盏摇曳着幽火的白灯笼从阴影中出现,随后,数也数不清的纸傀变戏法那样涌出,如同一只只纷飞的蝴蝶,拦在了中央。
原晴之二话不说,抬手就将火把挥了过去。
戴茜抱着人,元项明负伤,在场的战斗人员只有她一个。
奈何纸傀们似乎得了什么死命令,并不敢轻易攻击他们,只是拦在路中央。即使原晴之的火把挥过去了,它们黑黝黝的眼睛里明晃晃出现对天克之物的恐惧,惨白的脸贴到火光面前,也不愿意后退半步。
“它们在拖延时间。”戴茜一眼就看穿了它们的把戏。
不行,绝对不能让它们得逞。
三人脑海中同时闪过这条信息。
虽然偷偷逃出摘星楼的计划失败,但事情好歹还在可控范围内。一旦虞梦惊得到消息,赶往这里,那结果就不是他们可以预测的了。
“绕路走!”原晴之勉强收回手,将火把挥向还没来得及堵住的另一条路。
她倒也干脆,知道脱身难,干脆直接借用纸傀本体为纸的特性,将火把猛地扔了出去。霎时间,面前便腾起熊熊大火,生成一道火墙,暂时阻碍了追兵的脚步。
“快!”
原晴之将戴茜和元项明推出去,自己殿后。
然而就是这一个小动作,要她眼眸恰恰扫过走廊尽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原晴之的余光好像恰好捕捉到一截猩红色的衣角。
有那么一个瞬间,那道颀长美丽的剪影忽然倒映在熊熊燃烧的火焰背后,一步步朝她逼近。
没有人比原晴之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她心下一紧,不敢再去看,当即飞奔离去。
如果是之前两部戏,或许还有办法。但现在,虞梦惊解开了一半的封印,实力肉眼可见得到增强,若是不做出抉择,他们所有人恐怕都得留在这里。
元项明率先踹开门板,招呼他们跳上窗台。
窗外,夜色清冷,凉风习习。再往下看,摘星楼周围蜿蜒的河流黑蛇般盘踞,沿边点缀着闪烁的河灯,仅在上边横着一道木梁,两边皆是万丈深渊。
“先把严青哥带过去!”
原晴之说完,还在疑惑元项明怎么哑了声,结果抬头便看见了对面屋檐。
红边掐金灯笼悬挂的顶端,正站着一个人。
男人居高临下地立于万千灯火之巅,那双琉璃般深邃冰冷的红眸不带感情地从下方每张脸上扫过,锋利而凉薄,仿佛一把剖开的尖刀,刺得人脊背发寒。
但在落到原晴之身上时,那种危险的杀意和戾气的压迫感便骤然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