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凯旋

联盟北部战区,凌晨一点。

结束一场昏天黑地的训练,顾昀迟带队下战场,回到指挥中心。办公室里还有一叠文件等着他过目,顾昀迟一人下了车去指挥部大楼,临走前如往常般对其他人简单说了句‘好好休息’。

几辆车子却迟迟未开动,顾昀迟在台阶上回过身,见所有人正从车窗里探出头,面容疲惫却带着笑,异口同声道:“顾指挥,生日快乐!”

他们之中,大多数是两年半前和顾昀迟一同调来这里的前白狮突击队队员,生死与共多年,一次不落地总在顾昀迟自己都不记得的时候祝他生日快乐。

地广人稀的北部战区,海拔高,生存条件堪称恶劣,星星却格外亮。顾昀迟站在寂静的星空之下,对他们点了点头,目色沉静:“谢了。”

摆摆手,他转回身,迈进大楼。

在办公桌前坐下,顾昀迟查看通讯器中的消息,有一条来自陆军架构之外。

联盟南部战区空军作战指挥部空军上校陆赫扬:顾中校,生日快乐,保持好心情,早日凯旋。

礼貌中透露着一股别有深意,顾昀迟回复:借陆上校吉言。

放下通讯器开始看报告,墙上钟表的分针无声地缓慢划过两圈,忽响起隐隐的震动声。顾昀迟合上最后一份文件,拉开腿边的抽屉,将角落里的手机拿出来,是贺蔚的来电。

平常用手机的次数实在很少,接电话几乎都是看缘分,顾昀迟按下接听:“什么事。”

“好神奇,今年给你打了十几次都没通,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居然被你接到了,是不是特意在等我的电话啊。”贺蔚不知道在乐什么,“很久没听到我们顾少的声音了,怪想念的,那什么,生日快乐。”

“哦。”顾昀迟说,“还有别的事吗。”

“嘿嘿……”

很难想象电话那头发出这种笑声的alpha是联盟最高警察局的高级警监,贺蔚神经质地压低声音:“听说,温然找到了,没有死,是真的吗?”

顾昀迟正退出通话界面打开某个堆积了近百条未读消息的聊天框,最新一条是对方两个小时前发来的omega骑共享单车的背影,穿格子衬衫,背着一个旧旧的黄色书包,并配文:下班绕很远的路来买了个面包。

算了算时差,当时那边应该是同一天的晚上七点多。

顾昀迟看了照片几秒,说:“是还活着。”

“真好,替温然高兴!也不枉你那时候为他消沉了几天,毕竟他真的很倒霉很可怜。”贺蔚长长地‘哎’了声,“现在好了,他应该有新生活了,你俩也不用被硬逼着凑在一起了,各过各的,互不打扰,哈哈!”

顾昀迟语气冷冷:“做梦。”

“嗯?”贺蔚摸不着头脑地卡了一秒,“谁做梦?什么意思啊,你难道要去找他兴师问罪?别了吧,他那个时候也是有苦衷的啊,又不是故意要骗你。顾中校,我以联盟警察的身份劝告你,做一个宽容友善的良好公民。”

拿了支烟起身,顾昀迟走到窗前,十几公里外是广袤沙漠,在月光下如波浪起伏。这里实在是个很能磨砺人心的地方,战火连绵,日复一日地厮杀与流血,从头到脚沾满浓浓的硝烟味道,将心脏炼成钢铁,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近三年下来,上百次的心理考核,他向来都是拿最优级,是没有弱点的指挥官。

的确是没有弱点了,因为一场永久标记。

那个吃尽苦头被改变性别送到他身边的omega,什么要求都没有,只要他健康——于是在他痊愈之后就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即使侥幸活了下来,也没想过要找他,要再见。

和贺蔚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各过各的,互不打扰。

做什么梦。

“是要兴师问罪。”顾昀迟咬着烟点燃,说,“也还有别的事。”

感觉是某种酷刑,贺蔚有点害怕地倒吸一口凉气:“什么事啊?”

顾昀迟抽了口烟,轻飘飘道:“结婚。”

“李工,我们出去吃饭了,你真的就待在酒店吗?”项目经理一边打电话一边着急地喊。

“对,我朋友过来。”温然挎着电脑回头朝他挥挥手,随后一溜烟消失在人群中。

这几天整个部门出国来总部开会,恰好是乔伊斯和朱诺所在的城市,可惜夫妇俩马上又要出游,便赶在去机场前来和温然见个面。

“小树!”乔伊斯从餐椅上站起来,大力招手,“这边!”

温然小跑过去:“你们好!”

朱诺拥抱了他一下:“很久没见,总觉得你又长高了。”

“是呀,上次见面还是你大学毕业的时候,转眼你都工作一年多了。”乔伊斯拍拍温然的肩,“怎么样,小树工程师,工作还顺利吗?”

“很顺利,学到了非常多的东西。”

他在大四时申请到一家大型航空运输公司的实习资格,毕业后便直接被留了下来,一直到现在,目前在机械研发部门担任飞行器设计工程师。

“上帝保佑,你会一直幸运和幸福下去的。”朱诺微笑着说。

她和乔伊斯是丁克主义,向来无拘无束,这些年却时常关心和牵挂着温然,就像捡到一条受伤的鱼,在它回归大海后会因为能听到一些关于过得还不错的回音而欣慰。

而且这只小鱼还在他们结婚十二周年纪念日时寄来了一座小岛模型,里面录制了绵长而自由的海浪声。

有些承担不起太过美好的祝福,温然笑了一下:“请点餐吧,今天我买单。”

匆匆吃完一顿饭,乔伊斯拿出拍立得,请服务员为他们三人拍了两张合照,一张留给他和朱诺,一张给温然。

温然掏出笔,很有仪式感地在拍立得上写下日期和地点,乔伊斯接过照片看了看,评价道:“你的字好像有了轻微的进步呢。”

“是有在尽力练习。”温然挠挠脸,“不过成效还不是很明显。”

刺激他好好练字的导火线是三年前,他参加了那次向往已久的空军基地学习项目,结果第一天报道就被一位叫程铎的少校点了名。

“李述是哪个?出来一下。”

问这句话时程铎一直盯着的是学生队伍里某个身形威猛容貌抽象的alpha,直到清瘦白皙的温然茫然地举起手站出来:“到。”

程铎看向他,半晌,发出一声深感荒谬的干笑。

“你这……还挺让人意外的。”程铎说,“我看你字写得很丑,还以为……你知道吗,我有一同事,顶级狙击手,就因为看了一眼你的字,心率爆表了,差点没抢救过来。”

“啊?”温然先是大受震撼,接着羞愧到面红耳赤。他向来只听别人说自己的字丑,他也承认,确实是丑,但第一次听说有人被丑到心律失常,甚至危及生命,这堪比恐怖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