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长青(第2/3页)

“听说你出院了,就想着来看看,会不会打扰到你?”

温然后退半步,将门拉开一点:“不会,您请进。”

“好。”

进客厅后顾培闻坐到沙发上,339为他端来一杯茶,随后假装退回厨房,实际躲在转角处,时不时探出头偷偷观察一眼。

“身体恢复得还好吧?”

“嗯。”

顾培闻就笑一笑:“那就好,现在没有什么比你健健康康更重要的了。”

不知该怎样回答,温然干脆没有说话,顾培闻的笑容淡下去,顿了顿,道:“你一定很恨我吧。”

温然抬起头,说:“没有。”

哪有时间恨呢,从七年前开始,忙着生存,忙着康复,忙着建立新生活,好像根本没空怨恨。一遍遍反刍往事、痛恨作恶者,这对他来说实在很浪费时间,毫不值得。

与其说恨,不如说是漠视。

“你和昀迟一样。”顾培闻很轻地叹口气,“对我好像谈不上恨,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又彻底和我断绝了关系。”

“当然,这是应该的,我很早就说过,我其实拿他没有办法。这些年我几乎见不到他,也联系不上,只有知道他受伤的时候,打电话过去,他才会勉强和我说两句话,也不是什么好话。”顾培闻双手交叠搭在手杖上,“知道你还活着,我真的很高兴,为你,也为昀迟。”

“他这样不止是因为我。”温然说,“还有他的爸爸妈妈。”

“是,因为昀迟在意的人都因为同一场利益阴谋而离开。”顾培闻声音低了些,“爆炸后,在海上搜救的那几天,崇泽一直被押着跪在码头,昀迟这样做,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清顾家的丑闻,大人们粉饰太平那么多年,他早就看厌了。”

温然沉默片刻,道:“我之前搜过新闻,顾崇泽最后没有入狱,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还以为昀迟告诉你了。”顾培闻抬手,一旁的保镖递上平板,他将平板转交给温然。

屏幕中是一段视频画面,温然一愣——s市的军医院里,他向顾昀迟询问李轻晚的下落时,顾昀迟给他看过这段视频。

“她知道了我和舒茴的事,我怎么可能留着她……有本事就躲一辈子,偏偏还要回首都,想找她的儿子……”

“……温然要是知道你对他那么好,还会舍得死吗……就算他不想死也没得选,不是吗……你在那天刚好醒来,亲眼看着他被炸死……”

“有个问题我很好奇,你在海里找到他的遗体了吗,还是只能立衣冠冢?”

“你应该谢谢我,让他死得轰轰烈烈,这样你就能永远记着了。”

一字一句,都和顾昀迟给自己看的没有差别,温然压抑着呼吸看到末尾,正要告诉顾培闻自己已经看过,却发现本该黑屏并就此结束的视频竟然在继续往下播放。

他看到在顾崇泽说完这句话后,一只沾满鲜血握着枪的手自右下角抬起,顷刻占据镜头三分之二的画面,而漆黑枪口恰好将顾崇泽遮挡住,只露出右侧肩膀一角。

那只手甫一抬起便稳稳停住,连瞄准的时间都无需,果决而冷漠地扣动扳机。

砰——

顾崇泽露在枪口外的右肩因中弹受力而猛地一抖,随后整个人颓然无声地耷拉下去。

视频到此才真正结束。

温然怔怔看着屏幕,捧着平板的手克制不住地微抖着,连呼吸也忘记,只剩心脏猛跳,宛如七年前那道枪声的无数回音。

怎么会不认得,即使裹满血迹,温然还是一眼认出,那是顾昀迟的手。

那晚在病房中看完视频,他抱着枪缩在顾昀迟身边发抖,哭着说如果自己也在审讯室,一定会杀了顾崇泽,那一刻他无比希望时光能够倒流。

但原来并不需要——不需要他带着枪时光倒流回审讯室,顾昀迟就已经亲手为他报了仇,在七年前。

夜里,顾昀迟依然很晚才回,以为温然已在主卧熟睡,没想到进了客厅,灯光自动打开后,温然就坐在沙发上,顶着野蛮生长的刺猬头,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失眠了?”顾昀迟边脱外套边问,“需不需要连夜送你回195院病房睡。”

“后天要过新年了。”温然答非所问,“顾昀迟,我们什么时候去采购年货?”

“正好要和你说。”顾昀迟将领带拽松一点,“明天早点起,去机场。”

“什么?!”

脑海中已然幻想出顾昀迟选定了适合过新年的城市,两人要一同前往跨年。温然在床上兴奋得失眠,又看到顾昀迟已经睡着了,只好独自开心,眼睛闭上又睁开,睁开又闭上。

第二天七点不到,见顾昀迟有转醒的迹象,一晚没怎么睡的温然立马坐起来,推推他:“快点起床了,要收拾一下行李。”

顾昀迟半睁开眼看看他,过了几秒才起身。

下楼后温然发现客厅里站了个提着工具箱的人,对方自我介绍是理发师,按顾昀迟要求,今早来这里为温然理个发。

摸摸自己的脑袋,温然想,的确该修一修了,以全新的帅气面貌迎接新一年。

他很配合地坐在椅子上,十几分钟后,顾昀迟下楼。温然刚要感慨顾少现在起床气好像没那么严重了,就见顾昀迟面色不虞地伸腿踹了339一脚:“咖啡。”

温然闭紧嘴巴,挠了挠鼻子。

正在为温然拍摄理发视频的339不情不愿地移向厨房,一边嘀咕:“空腹喝咖啡小心心悸哈。”

很快,理发完成,蓬蓬刺猬头变为毛茸茸的碎发栗子头,温然看向靠在沙发上玩手机的顾昀迟,问:“好看吗?”不等顾昀迟回答,他又看回镜子,满意地说,“我觉得很好看。”

高高兴兴剪完头,温然吃了早饭和药,随后又赶去楼上,兴冲冲地收拾行李。

所谓的行李也只是在那个黄色旧书包里装进证件和一套衣服,温然背着书包站在顾昀迟面前,立正,敬礼:“长官,我准备好了。”

顾昀迟托着下巴审视他毫无标准可言的动作,评价道:“小学生春游。”

得亏温然心情好,没有和他计较,左看看右看看,问:“你的行李呢?”

“我不和你一起去。”顾昀迟说。

仿佛晴天霹雳,温然呆在那儿,张了张嘴,半晌,才问:“你要把我一个人送走?”

“你先去,我晚点到。”顾昀迟起身,将温然的羽绒服拉链拉到顶,“今天军部有很重要的汇报会议要参加,还想等贺蔚醒过来。”

“好吧。”这样说的话都能理解,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顾昀迟要让自己先过去,而不是晚点两个人一起。温然双手揣进外套兜里,低了低头,“那你一定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