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乡试期间,每日都有异事从号舍传出,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趣谈,还有人在打赌谁会成为这场乡试的头名解元,一举惊鸿鹿鸣宴。若能取得头名,直至次年二月的会试前,都是最出风头的那个。

鹿鸣宴会在放榜的次日举行,声势浩大。

沈栩成了猜测的候选人之一,毕竟在万寿节上一鸣惊人,又有鸿儒名师为之授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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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试结束的次日清早,季绾在医馆见到急匆匆走进来的宫女春桃。

“请季姑娘随我入宫一趟。”

一旁的何琇佩吓得手抖,不觉得与宫妃有牵

扯是件好事。老话儿说一入宫门深似海,谁知道蕴藏着多少阴谋阳谋。

等女儿走进诊间取药箱时,何佩琇耳语道:“二皇子已离京,不会再来滋扰咱们,咱还是拿银子打点了德妃的人情,别再有往来了。”

宫里权贵众多,若再来一个二皇子呢?

拍了拍惴惴不安的母亲,季绾背起药箱,笑说做不来过河拆桥的事,“女儿去去就回,娘亲不必担忧。”

有君晟这重保障,她不会身处险境而无法脱身的。

随春桃坐上马车,季绾打听后大致得知,德妃的长子、皇家行九的小皇子慕澈腹痛难忍。

母亲是不会拿孩儿的安慰做赌,可见德妃的确不信任宫里轮值的太医。

“皇后娘娘为何要操纵那些太医?”

作为宫女,春桃不该非议中宫之主,但作为德妃的心腹,她还是没忍住透露了些端倪,“在后宫,哪位娘娘怀了身孕、哪位皇子贵体欠佳,太医是最先知晓的。至于用不用药、用什么药,皇后娘娘说了算。”

点到为止,春桃没再多嘴,季绾也没再打听。

坊间早有传闻,喻皇后是代替自毁清白的嫡长姐嫁入皇族的,算是捡漏。

可对贵女而言,名节何其重要,作为首辅长女,怎会自毁清白?

坊间传言众多,无从知晓真相。

有一点可以肯定,喻皇后是个狠角。

随春桃去往栩坤宫的路上,季绾目不斜视,深知德妃已派人与宫侍打了招呼,否则她是无法通过重重关卡的。

谭萱斓贵为德妃,背后势力强大,育有两子,深得帝宠,是为数不多出入宫阙不受限的妃子,纵使这般,仍担忧遭受他人算计,足见后宫绝非表面的安宁平静。

走进丹楹刻桷的栩坤宫正殿,季绾听到一阵稚嫩的哭声。

五岁的九皇子在床上打滚,泪眼婆娑,宫人们急得团团转,反倒是身为母妃的谭萱斓淡然自若地摇着团扇,见季绾进来,也只是简单叙述了孩子的病症。

小孩子不舒服哭闹很正常,季绾走到床边,弯腰笑看着闹脾气的小皇子。

瞧见陌生人,九皇子停止了哭闹,仔细打量起季绾,忽而坐起身,“汝是何人?”

看她一身素裙,应是宫外的人。

小小少年擦去泪豆子,端起皇子的架子。

季绾依旧笑着,“民女是能让殿下既哭又不哭的人。”

哭就是哭,不哭就是不哭,何为既哭又不哭?

九皇子来了兴趣,歪着小脑袋哼道:“骗子要被砍头哦。”

季绾点点头,示意他掀开衣衫。

九皇子生得胖乎乎,一时羞怯,在床上滚了两圈才拉起衣衫,露出鼓鼓圆圆的肚皮。

季绾按起他的肚子,问他哪里痛,随后取出银针,刺入肚脐左右的天枢穴。

皮肉传来痛觉,九皇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强忍痛意,倔强问道:“我哭了!何为不哭?”

求知欲和好奇心还挺强的!季绾忍俊不禁,哄了一会儿,待时辰一到,拔去银针,再次按揉起他的肚子,力道适中。

“殿下可觉得好些?”

“没有。”

“嗯。”季绾附和一声,又刺入他的气冲穴,之后加以按揉。

腹痛渐渐消失,少年不再哭嚷,老老实实瘫软在床上,颇为享受,末了,还不准她收回手。

季绾耐性十足,替他揉着肚子,“民女可有骗人?”

九皇子嘴硬不肯承认,半晌吐出一个“赏”字,惹笑了众人。

儿子无恙了,谭萱斓松口气,怪嗔道:“五岁的大孩子了,还撒泼打滚成何体统?你两个舅舅在五岁时,都能独当一面了。”

提起君晟和贺清彦,九皇子怪念想的,已许久不曾见过他们,尤其是君晟。

“母妃,安钰舅舅还会入宫来看孩儿吗?”

谭萱斓摇扇的动作一滞,云淡风轻地笑开:“那要问你舅母啊。”

“舅母在哪儿啊?”

“眼前的就是了。”

闻言,一大一小四目相对,九皇子对着季绾露出惊喜之色,“你就是安钰舅舅的未婚妻呀!”

季绾决定要好好报答君晟的,势必要扮演好未婚妻一角,不让外人瞧出猫腻,是以,被九皇子拉着问了好些关于君晟的近况。

有些事一清二楚,有些事模糊不清。

谭萱斓倚在旁,剥开一颗冰荔枝,直到季绾离开,依旧没有将荔枝含入口中。

呆呆地静坐在那。

九皇子凑上前,笑嘻嘻抱住女子的腿,“母妃,你也想舅舅嘛?”

谭萱斓推了推儿子的小脑袋瓜,“胡说什么?”

小小少年不懂想念和想念的区别,只遵循本心,发出了疑问。

可有些疑问,不会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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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宫时已是暮色四合,再有两日就是婚期,季绾想再去曹家铺子挑些胭脂水粉。

曹家铺子是曹蓉嫡母的产业,季绾前去,算是做给曹蓉看的。

妯娌之间,还是要有些人情来往。

“劳烦在前面的铺子前停车。”

送季绾出宫的侍卫停下马车,目送季绾走进铺子。

铺子不大,窗明几净,陈列着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属流传下来的宫廷秘方迎蝶粉最为昂贵。

妆娘知晓季绾今非昔比,甚是热情,“前些日子,迎蝶粉没有余货,今儿刚好到了两盒,东家特意让我给娘子留了一盒当作新婚贺礼。”

季绾可不愿占便宜欠下人情,说什么也要留下银两。

“两盒都包起来吧。”

另一盒季绾打算送给蔡恬霜。

妆娘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要不是东家特意为姑娘留了一盒,今早就都被临街米行的老板娘买了去。”

换作别人,季绾不会觉得扫兴,可偏偏那人是临街米行的老板娘。

拿起打包好的迎蝶粉走进自家小巷,季绾又一次遇见敷粉簪花的鲁康洪。

鲁康洪是个油嘴滑舌的小白脸,有些姿色,否则也不会被廖家挑中成了赘婿。

冤家路窄,季绾再挤不出半点好脸儿,径自越过他,却被堵住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