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掠影
啪嗒。
用纯金线条勾勒了铃兰花的陶瓷茶杯被放到桌子上, 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和门外冷静而克制的敲门声。
即使已经习惯这样的情况,负责倒茶的年轻人听到这警报声的时候,还是不免心头一紧。
“加尔纳恰, ”那位先生用缓慢的语调说, “不用担心,这次他不会来这里。”
不然在警报声响起之前, 那孩子早该出现了。越过重重阻碍杀死一个人, 而且是在反复失败的情况下,确实不是所有人都能冷静地继续尝试,不过那个孩子这次并非失败,而是……
“进来。”
那位先生是在对敲门的人说话。
随后进来的是一位棕色皮肤、眼睛呈蓝色的中年人, 他的动作很沉稳, 但开口的时候就透着一点急切:“先生, 瓦尔格兰被炸毁, 几个离开基地的出口都断联了, 我们暂时失去了他的踪迹……”
“啊,我已经知道了。”那位先生依旧悠然, 甚至面带笑意地敲打眼前的中年人,“爱尔兰, 我不是第一次说你了, 不要一遇到事情就这么慌张。”
中年人——自组织创建以来的第四任爱尔兰低头说是, 又说我现在就去追他。
那位先生不置可否, 慢悠悠地站起来,拿起有着乌鸦头的手杖。
“他的时间不多了。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最后一搏来杀我的时候, 他却炸毁了基地的门, 马上就能逃离这里;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要逃走的时候,你猜他会做什么?”
黑暗的房间。
纸张翻动的细碎声音在这片黑暗里不断响起, 即使只有微弱的光,他也能看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
银发少年一目十行地翻阅着里面内容,只是看了十几页就打开下一份资料。说是资料或许也没那么准确,这是笔记、相册、旧报纸和杂志,甚至一些老电影的录像带。唯一能说得上是“资料”的就是一些看起来毫无关联的人的档案袋,上面的照片都已经泛黄,而且没有一个是他近期见过的。
他所处的位置是一间收藏室,除了他面前的书架,还有挂在墙上的名画、摆在博古架和地上的工艺品,甚至角落里分不出用途的老旧机械。如果不是有专人维护和打扫,其实这里更像是一间堆积了各种名贵物品的仓库。
他站起来,随意踢开脚边的箱子,走向不远处的另一个架子。上面放着的是更早期的文件,虽然摆放得整整齐齐,但就内容来说它更加杂乱,要翻阅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他没有多少时间。
不过他依旧冷静,冷静得可怕,就以一种机械版的动作迅速检查每份文件、每本书、每个资料夹里面的内容,当外面远远有脚步声经过的时候,他纹丝不动,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也没有人在追查他一样。
“……亚莉克希亚。”
看到某个名字的时候,他的动作忽然顿了顿。虽然不是他本来要找的东西,但要看一眼也来得及。
这是应该是另一个组织或者机构发来的官方信函,但语气却像是老朋友对话。信封里面还夹着几张裁剪过的日文报纸。
「关于你托我打听的亚莉克希亚小姐在东京的情况,我已经有了一些眉目。她被从堪萨斯州拐卖后,辗转去了澳大利亚,又到了日本,邂逅了一位年轻人,目前已婚。」
「她的丈夫是议员,年轻的小伙子,人很不错;她自己深居简出,很少出现在其他人面前,那些到处乱嗅的记者也没能挖到她的消息……不过我从她的丈夫那里打听到他们很恩爱,而且有个孩子,只是可惜没能继承他的黑发。」
「不过户籍系统里没有孩子的信息,或许那个孩子拥有的并非日本国籍……」
「……」
「老实说,把自己家的孩子弄丢这种事完全不像你,【F】先生,不过孩子丢到日本,也算是回到了你的地盘上。我将几份提到她的新闻、具体的家庭地址和她丈夫的资料附上,祝你早点跟她团聚。」
黑发。
可西泽尔就是黑发。
他对着那封信停顿了几秒,就抽出了信里的几张剪报,里面有张照片是被记者拍到的有些拘谨的金发女性,还有挡在她身前的年轻男人。金发女性用手挡住了脸,显然并不想让自己的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
“降谷清一郎。”
他的目光落到报纸的报道上。
时间已经抵达极限,他很快就将报纸和其它东西放回去,完好地还原成之前的模样,然后去找自己原本要找的东西。
没有找到。
耽误了一点时间,现在已经是应该要离开的时候了,他放下手,闭上眼睛去听门外的声音,这个空间的外面依旧有人声和脚步声,但都不是很近。
那些人应该以为他已经炸毁大门从这个地方逃了出去,又或者躲在什么地方伺机而动要杀死“那位先生”,这已经算是他唯一的机会,但就算没人猜到他在这里,他也需要离开了。不要侥幸,不要慌张,博弈本身就是冒险。
他就要走,临走的时候看到放在架子上的古刀,顺手抽了出来。他推开门,在一片炽红的火光和远处的人声中离开黑暗的走廊,像一片没有重量的影子,无声地穿过暗与火。
他拐过无人的拐角,看了看早就被破坏的监控设备,就要走上楼梯,却忽然顿住脚步。
有人在他背后说:“原来你在这里啊。”
那声音里带着笑意、纵容,还有点宠爱。语调很缓慢,有种从容不迫掌握一切的感觉。
他转过身,下一秒就用刀往那个人身上砍了过去!
铮然一声。
……后面的记忆他就没那么清楚了。他砍伤了那位先生,但没能从彻底封闭的基地里逃出去,被关在了这个“迷宫”的最下层。那位先生对他说:“你去收藏室是想找我的身份吗?不用那么麻烦,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姓乌丸。”
那位先生去治疗的时候,负责看守的他的是代号为“爱尔兰”的人。这个人对他伤到那位先生的事表现得非常愤怒,在那几天里没少殴打已经没有反抗能力的他。
他记仇。
他一直没说话,用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对方,直到被抓着头发按进水里,尖锐的痛觉让他下意识咬牙,但忍耐与否其实都没有影响,因为也不可能有人来救他。
几天后那位先生来看他,对他说爱尔兰的做法并非出自自己的授意,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其它反应,因为——
“但你输了。你现在是我的东西。所以你要听话,别再让我生气了。”
这几天,那位先生也是在看着的。
直到后来那位先生才发觉他很记仇的事,无论怎么惩罚都永远不会听话,幸好那位先生本来也就没打算保留他的记忆,最后的“测试”也只是想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性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