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徐渭笑了笑,洒脱……
徐渭笑了笑,洒脱中又带了几分惆怅:“那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相谈甚欢,我又为他作了两首诗。”
朱翊钧说:“你们这些文人,高兴了就喜欢写诗相赠,还真是……”他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冯保偶尔会说的一个词,“还真是很浪漫呢。”
焦急的张居正
徐渭又问道:“去年带的书,殿下可曾看完了?”
“唉!”朱翊钧叹一口气,略显浮夸,有表演的成分,“我想看完,但我每日要被许多事情牵绊,想看的书又很多,许多地方我也看不太懂……”
“哈哈!”徐渭摆了摆手,并不在意,“知行合一的确很难。”
“所以殿下就莫要笑话龙溪了,他已年过古稀,却还坚持每日讲学不辍,风雨无知,就十分让人敬重。”
朱翊钧看到桌上有本摊开的书,他好奇的看了一眼封面,书名是《周易参同契》。
“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本书。”
徐渭说道:“讲炼丹术。”
“是了,”朱翊钧点点头,“在我皇爷爷的书架上看到过。”他又抬眸去看徐渭,“你也炼丹吗?”
徐渭摇头:“我大哥炼丹,他就是……”
他想说,他大哥就是吃丹药殒命,但是想到刚才朱翊钧提到他的皇爷爷,便改了口:“我不炼丹,此书借喻、隐语颇多,词韵皆古,奥雅难通,历代有诸多注本行世。我也挑战一下,给它做注。”
“原来是这样。”朱翊钧合上书站起来,像个小大人儿似的说道,“下月就是春闱,你该多读些圣贤书才是。”
徐渭险些又要笑出声来:“此次进京,我又给殿下带了些书来。”
他打开旁边一口大木箱,里面装了满满当当一箱子书。
浙江一直以来都是江南富庶之地,文人辈出,每年刊行的诗集、文集各类书目不计其数。
徐渭经济拮据,钱都花在了喝酒上,身上穿的来来回回都是那身粗布白衣,几次进京都不曾带多少行李,却偏偏还记得给朱翊钧带来许多书籍。
“哇!”朱翊钧随手拿起一本,封面写着《说物寓武》,他翻开序言,一目扫了几行:“今之武臣,多有不娴文辞,又当承平不习武事,一旦驱使战阵,罔知攸搓……”
短短几行字,朱翊钧就被吸引了注意。这是一本由日常生活中一些小的事物着手,引申到军事实际运用的著作。
朱翊钧又去看封面,这才注意到作者,惊讶道:“谭子理,这书是谭纶所作!”“正是。”
“这么多书,够我看好久了。”
“殿下拿回去,慢慢看。”
“看不懂的,到时候你再教我。”
能参加会试,就说明徐渭已经考中举人。那么,下一步,朱翊钧就等着会试,甚至殿试之后,他来教自己兵法了。
徐渭收起那本《周易参同契》,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本破破烂烂的《礼记》。他得好好考,至少中个进士,哪怕三甲,不能给太子殿下丢脸。
朱翊钧让人抬着那口大木箱上了马车,冯保坠在后面,临走前,往桌上放了两锭银子,又朝徐渭和张元忭笑着拱了拱手,这才离开。
他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又是太子伴读,就算是朝中大臣,见了他也要毕恭毕敬称一声冯大伴,想尽办法与他结交。更遑论这些上京赶考的士子,若是有门路与这样的大珰结交,那就相当于给未来的仕途铺好了路。
但冯保为人非常低调,性情温和,从不盛气凌人,也从不与人深交,他只守着他的小殿下,做好分内事。
冯保上了马车,朱翊钧问道:“给了吗?”
“给了给了,殿下放心。”
朱翊钧叹一口气:“我真担心他把自己饿死了。”
“……”
刘守有伸个脑袋进来问道:“殿下,接下来去哪儿?”
“当然是去张先生府上。”
朱翊钧还以为今日又会遇到张居正训斥张懋修的情形,然而,并没有,张居正临时有重要的事出门去了。
张府的管家游守礼迎着他往里走:“三少爷独自在院中读书。”
张懋修住的小院独处一隅,相对偏僻,怎么看也不像张家三少爷住的地方。
朱翊钧好奇的打量周围,树木郁郁葱葱,遮天蔽日,两旁灌木繁盛,暗香浮动,曲径通幽:“懋修怎么搬到这里来了?”
游守礼说道:“三少爷自己要搬来的,说是这里清静,最适合读书。”
朱翊钧喃喃道:“这也太清净了些。”
游守礼却说道:“我家三少爷一心只读圣贤书,立志要状元及第,现在愈发话少了。”
院子虽偏远了些,但布置得十分雅致。朱翊钧刚走进去,就透过窗户,看到了坐在书案后面,正在认真读书的张懋修。
“殿下,您……”
游守礼的“请”字还没出口,眼前虚影一晃,朱翊钧已经进了屋子:“懋修弟弟!”
“哥哥?!”张懋修从书本里抬起头,看到朱翊钧又惊又喜,立刻绕过书案,朝他飞奔而去。
两个孩子紧紧地抱在一起,算起来,他们其实已经有一年多没见过了面了。
明明他俩的年纪只相差半个月,可站在一起,朱翊钧竟是比张懋修高出半个头,把弟弟抱在怀里,真的像个安全感十足的大哥哥。
激动过后,张懋修又突然冷静下来,退后一步,向朱翊钧行了一礼:“应该是太子殿下。”
朱翊钧牵起他的手:“就叫哥哥,我爱听。”
他拉着张懋修又绕回到书案后:“弟弟最近读什么书?”
张懋修封面翻给他看:“在读《礼记》。”
“呀,都读到《礼记》了。”
张懋修又从旁边抽出一张宣纸:“我已经开始学作文章了。”
朱翊钧拿过来,快速的从头到尾阅读一遍,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憋出一句:“写得真好!”
张懋修满眼期待的看着他:“真的吗?”
“真的!”朱翊钧摸摸他的脑袋,“我不会骗你,文章写得真不错。”就是这手字写得没有一点长进。
后面半句朱翊钧没说出口,他拉着张懋修:“咱们出去玩吧。”
他俩在雪地里玩闹嬉戏,来往仆人都忍不住驻足张望。
张居正家教甚严,家里只有四少爷性子活泼一些,三少爷尤其寡言,平日极少走出自己的小院,也甚少与人交谈,还未曾见他如此放纵过。
他俩刚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张简修不知从哪儿冲了出来。
他简直就是朱翊钧的小迷弟,还是个挂着鼻涕泡的小迷弟,热情程度超出了朱翊钧的想象,见他大老远奔来,拉起张懋修的手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