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朱翊钧问隆庆:“……
朱翊钧问隆庆:“父皇,你同意李阁老的请辞了吗?”
隆庆答道:“没有。”
朱翊钧又问:“为什么?”
隆庆说道:“李春芳老成持重,为人恭敬、谨慎,从不气势凌人。在内阁中,论议平正,也不说偏激话,朕想再留他一些时日。”
朱翊钧想了想,他爹对李春芳的评价倒也算到位,再仔细一想,这不就是混日子吗?
那日他在直庐外,听张先生的意思,却有让李春芳早日致仕,腾位置的意思。
想来也不错,既然不能大刀阔斧做出改变,不如早早让贤。
不过,这一点他爹和他爷爷一样,喜欢这样温吞的老实人。
隆庆问朱翊钧:“钧儿,刚才你说光武皇帝说的那句……”
朱翊钧立刻说道:“吾方自思之。”
“对对,说这是对臧宫的警醒。”
“对呀。”朱翊钧说道,“光武皇帝询问他的意见,他却不考虑光武皇帝的想法,只顾表达自己好战的思想,那下次光武皇帝再与群臣议事可就不叫他了。”
隆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每天的日讲,他都当任务来完成,从不深究每个事件背后的深层含义,他儿子倒是把每个人的想法,话里有几层意思分析得头头是道。
朱翊钧毕竟从小在嘉靖身边长大,嘉靖处理朝事从不避着他,潜移默化中,他早就已经养成了帝王思维。
立秋之后,天气非但没有凉快,秋老虎反倒更加猛烈,屋里屋外闷热难当。
朱翊钧一口西瓜,一口葡萄,一口莲子茶,一口酸梅汤,全都得是冰镇的,睡觉都恨不得地皮贴在冰鉴上。
他从小就怕热不怕冷,一到夏天就心情烦躁,特别难熬。
冯保心疼孩子,心说这么热的天,没个空调怎么行。清宁宫里的太监轮流给他扇扇子,也解不了他的暑。
“大伴,我热!”朱翊钧扯着身上那件单衣,“我想泡在水里。”
泡在水里?
这倒是启发了冯保:“要不,学游泳吧。”
一听游泳,朱翊钧一翻身就坐了起来:“游泳,我要学游泳!”
游泳可不是这么好学的,得循序渐进,先从憋气开始。
王安去打来一盆水,陆绎和刘守有也进来看热闹。
冯保说:“殿下先把脸埋进水里,看看能坚持多长时间。”
“好!”
朱翊钧立刻把头埋进沁凉的水中,瞬间感觉那股燥热消退了不少,没过一会儿,从头到脚都舒服了。
冯保在心里大约估算了一下时间,眼看着至少一分钟过去了,朱翊钧仍把头埋在脸盆中一动不动。
陈炬很是担忧,双手握住朱翊钧的肩膀:“殿下?殿下!”
朱翊钧猛地抬起头来,使劲儿晃了晃脑袋,水全都甩在了旁边几人的身上。
“好凉快呀!!!”
一旁的刘守有笑道:“不必担心,殿下是练武之人,闭气的时间自然比寻常人长得多。”
晚上洗澡的时候,太监又把大木桶装满了水,朱翊钧在木桶里一边练习憋气,一边在冯保的指导下尝试漂浮在水面上。
但是木桶太小,手脚都伸展不开,抬不过瘾了,朱翊钧又“哗啦”一下从水里站起来:“大伴,明天咱们去北海练习吧。”
冯保拿了张大的帕子把他包起来:“北海可不行。”
“怎么不行?”
冯保是担心他的安全,却笑道:“鱼太多,我怕殿下分心。”
清宁宫后面的花园就有池塘,水是从筒子河引过来的,是活水,太监每日都有清理打扫,很干净。
冯保让朱翊钧在这里学习,身边不仅围绕着一群太监,还有四名锦衣卫,也脱了外衣,下到水里一边教他,一边保护他。
朱翊钧聪明,手脚协调,灵活敏捷,体能又好,只需几日工夫,就已经能在水中来去自如。
冯保再给他纠正一下泳姿,蛙泳如何配合,自由泳如何换气。
十几日的秋老虎过去,朱翊钧既学会了新技能,又消了暑,玩得不亦乐乎。
处暑过后,阑风伏雨,气温便凉爽下来。朱翊钧还有些意犹未尽:“怎么一下子就凉快了?”
冯保笑道:“不是整天喊着太热了吗?”
朱翊钧嘟了嘟嘴:“我还没玩够呢。”
“那就明年再玩吧。”
“明年我要去北海里玩。”
“……”
玩归玩,闹归闹,朱翊钧的功课却是一点没落下。不过,这一日早上到了上课时分,张居正却没来,来得时申时行。
朱翊钧问:“我的张先生呢?”
申时行回道:“最近天气骤冷,张阁老染了风寒,告假养病,让臣来为太子殿下进讲。”
“这样啊……”朱翊钧看向窗外,若有所思,“今儿秋高气爽,往年这个时候,我都要去万岁山的。”
他忽然起了个念头,回过头来看向申时行:“申先生,不如咱们去万岁山上课吧。”“不不……”申时行一个头两个大,他只想安安心心替张阁老给太子上进讲几日,可不想标新立异,把教学场所挪到户外,“殿下,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朱翊钧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走,“你们文人不都喜欢游历山河,吟风弄月吗?”
“殿下学的是圣贤之言。”
朱翊钧虽然年纪小,力气却不小,霸道的携着申时行的手,不由分说走出清宁宫。
“圣人就不游山玩水了吗?”朱翊钧兴致高昂,“申先生就给我讲些圣贤文章中的山水。”
申时行不仅长相隽秀,身量也并不高大,一眼看上去就是个文弱书生的模样。兴许是常服放量大了些,穿在身上,显得他更加瘦削。
“殿下,殿下……”
朱翊钧已经拉着他上了马车。他暗自叹一口气,脑子里只能想到《礼记-曲礼篇》:“天子祭天地,祭四方,祭山川,祭五祀,岁遍……”
朱翊钧问:“天子要祭祀的天地神明那么多,还有列祖列宗的太庙、神庙、陵寝,腿都跑断了,哪有空体察民情,处理国家大事?”
申时行大惊失色:“殿下!您身为储君,乃未来天子,万不可对上天不敬。”
天子就是代表上天治理国家,祭天也是天子的特权,以此来彰显身份的合法性。若连天子都对上天不敬,那老百姓如何能对信服天子?
他们来到万岁山下的树林,朱翊钧今日过来,主要的目的就是看他的好朋友。
一听见他的声音,树林深处就跑出来两头通体雪白的麋鹿,朱翊钧指着身材高大的那头给申时行介绍:“它叫大白。”
申时行在一旁听着,没接话。朱翊钧又指着旁边那头小一些的白鹿问他:“申先生知道它叫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