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众人都看着那姑娘……

众人都看着那姑娘,张简修撅了噘嘴,颇不服气:“你书读得好又怎样,女子又不能做官。”

那姑娘却道:“若是女子能做官,那些愚笨的男子岂不原形毕露。”

朱翊钧惊讶的看着姑娘,第一次听到这么有趣的说法:“我记得你,你叫若兰,是懋修的妹妹,张先生的女儿。”

张若兰扬起漂亮的眉眼打量着他:“我也记得你,你是皇太子,是我爹爹的学生,总来我家找三哥。”

张敬修说道:“若兰,不可对殿下无礼!”

张若兰双手交叠敛襟,躬身屈膝向朱翊钧行了一礼,端方娴雅,落落大方。

朱翊钧摆了摆手:“懋修的妹妹,那也是我的妹妹,免礼吧。”

张居正看向女儿:“你怎么来了?

女儿平日不爱凑热闹,总是呆在自己的院子里读书,今日倒是和兄弟几人一起来了。

张若兰走到父亲身旁,挽着他的手臂:“我见哥哥弟弟都来了,我也来瞧瞧。”

旁边兄弟四人默不作声的端正立着。换做他们,绝不敢这样与父亲撒娇。

张阁老儿子生了一大堆,女儿却只得这一个,从小就是捧在掌中的明珠。

许多相熟的好友,朝中重臣都知道:江陵爱女,小小年纪便有天人之姿。家里有年纪相仿的儿子,想要与他定下儿女亲家,都被他拒绝了。

说起来,朱翊钧尚未加冠,也是个孩子,与张家几个兄弟,尤其是张懋修关系都很好,甚至以兄弟相称,在张居正心中,倒也不是外人。

大过年的,孩子们在一起玩耍,家里也热闹。

朱翊钧赶紧让人把马车上的东西全都拿进来,挨个开始送礼。

他先拿出那个汝窑天青釉葵花洗:“我第一眼见到这支笔洗,就想到了张先生。”

他笑着将笔洗递给张居正:“雨过天晴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

张居正接过笔洗,汝窑釉质通透、细腻,如玉一般莹润,仿佛将碧空万里都盛在了这小小一方瓷器中。

而后,他又拿出两个盒子:“这是取庐山的松烟,大同府之鹿胶制成的松烟墨,已经有好多年了,硬得像石头一样。”

他把盒子递给张敬修和张简修:“此墨深重而不姿媚,浓黑无光,入水易化,也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作画。”

而后又是一个盒子递给了张懋修:“这支笔送给你,店家说笔管上雕的是长江,我曾看过舆图,江陵就在荆江北岸,不知你见过没有?”

张懋修摇摇头:“我生在京师,长在京师,从未回过江陵。”

朱翊钧笑道:“以后总会有机会见到。”

他又转动笔杆,展示给张懋修看:“这上面还有一首《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写这首词的人叫杨慎,正德六年的状元,他的父亲杨廷和是内阁首辅。”

“以后,张先生做了首辅,你也要考个状元。”

张懋修收了笔:“我知道啦!”

而后,朱翊钧又拿出一个纸包,竟是递给了张若兰:“这个……不是特意给你买的,但我想把它送给你。”

人家店里有两块上好的松烟墨,他全买了,本来有一块他想留给徐渭,来了张府,临时改变了主意,把徐渭那份松烟墨送给了张嗣修,把原本要送给张嗣修的笺纸送给了张若兰。

张若兰打开纸包,里面是一叠粉色笺纸。朱翊钧说道:“五色粉蜡笺,米芾在《书史》中记载,褚遂良的《古树赋》正是写在粉蜡笺上。”

而他送出的却不是普通的粉蜡笺,上面绘制着冰梅纹样。五色纸上闪着粉色柔光,华彩斐然。

张若兰问:“为何要送给我?”

“因为它和你衣服的颜色很般配。”

朱翊钧送出的这些礼物,不但贵重,还十分用心,每一样东西,他都能说出一番道理来。大家捧着礼物,都能感受到他的心意。

尤其是张懋修,看着那支笔上漆雕的诗文,心想,他将来若不能高中状元,如何对得起太子殿下这番看重和期许。

张若兰没想到,自己也能收到礼物。更没想到的是,朱翊钧竟是如此坦诚,直说东西并非特意为她买的,更显得诚意十足。

只是,有一个人却高兴不起来。

张简修伸着脖子期待了半天,眼看着姐姐都收到了礼物,他却什么也没有。可怜巴巴的望着朱翊钧:“太子哥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朱翊钧眨了眨眼:“没有啊,礼物我都送到了。”

张简修一脸委屈:“可是我还没有礼物。”

朱翊钧显得比他还无辜:“你又不好好读书,要笔墨纸砚做什么?”

他此言一出,其他几人都轻轻笑了起来。

张简修没心没肺的点头:“也对。”

朱翊钧屈起手指,在他头上轻轻敲一下:“看来你是真不喜欢读书。”

张简修不以为然:“大哥二哥三哥,还有姐姐读书都很好,不差我这一个,我连好功夫就是了。”

朱翊钧笑着捏捏他的脸蛋儿:“怎么能少了咱们简修弟弟的礼物呢,别人有,你当然也要有!”

听到自己也有礼物,张简修涌上失而复得的喜悦:“真的吗?”

王安递上一个长匣:“这是殿下特意为四公子挑的。”

张简修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把桃木剑,蹙着眉左看右看:“怎么别人的礼物都那么雅致,我的是一个玩具。”

“什么玩具?”朱翊钧从他手里夺过那把桃木剑,随手一挥,凭空划出一道劲风,差点击碎角落里的花瓶,“桃木剑既能驱邪又能强身,我这是督促你好好习武,将来成为一名大汉将军。”

大汉将军就是御前的锦衣卫。

张简修说:“可它只是一把木剑。”

“木剑怎么了,你太子哥哥我,武功盖世,使的还是一根烧火棍呢。”

他这么一说,张简修觉得桃木剑也挺好,至少比烧火棍好,高高兴兴的收下了:“谢谢太子哥哥。”

朱翊钧摸摸他的脑袋:“乖!”

送完了礼物,大家坐下来,聊聊诗词文章,张敬修、张嗣修和张懋修兄弟三个,分别将最近写的文章拿来给朱翊钧看。

朱翊钧以前只读过张懋修的文章,今日却发现敬修、嗣修的文章已经写得非常成熟,再过几年说不得就要回江陵去考取功名。

再看张懋修的文章,写得最好,就是那一手字看得朱翊钧直皱眉头。

他自幼习字,六七岁就能写得一手漂亮的台阁体,后来开始研习行草,又结实了徐渭这样的书法大家,进讲兵法之余,必定要缠着他指点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