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张懋修质问张若兰……

张懋修质问张若兰:“你究竟是不是我妹妹?”

张若兰偏头:“怎么不是?”

张懋修无奈:“那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张若兰站在他俩中间,看看朱翊钧又看向他哥,目光狡黠:“可我也从来没把陛下当外人呀。”

这话朱翊钧爱听,附和道:“是,我也从未把自己当外人。”

他俩一唱一和,张懋修一张嘴抵不过他们两张嘴,只得认输,赶紧引开话题:“咱们还是快过去吧。”

张居正已经在门口候着了,旁边还有他的其他六个儿子,齐齐给朱翊钧行礼,将他迎进正厅。

张敬修虽然又落榜了,大抵因为第二次有经验,又或者身为长兄,又做了父亲,他的情绪看起来比张懋修稳定许多。

张嗣修不必说,榜眼及第,自当春风得意。

张简修一向性格开朗,随时像个小太阳,脸上总是挂着笑容。

允修和静修也张大了不少,虽然只是刚启蒙的年纪,但朱翊钧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俩小家伙谁读书更好,谁负责快乐。

张居正看到张若兰,愣了一下,随即敛了神色,说道:“若兰也来了。”

若是换了小时候,张若兰一定会仗着父亲的宠爱,顶撞一句:“哥哥弟弟能来,我就能来。”

但她现在长大了,知道男女有别,也心疼父亲,不愿当着贵客的面,让父亲为难。

“我本不打算过来……”

“先生,”朱翊钧笑道,“江陵一别,我们也许久未见,是我请若兰一起过来的。”

在张居正的印象中,这俩孩子上次见面,得追溯到三四年前,那时候,他们还都是半大孩子,以兄妹相称。

如今,一个十八,一个十六,都已经过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朱翊钧竟然不叫妹妹,叫了张若兰的名字。

再看张若兰,来的时候,他原本走在朱翊钧和张懋修中间,现在却退到了张懋修身后。

也不知是不是老父亲太敏感,总觉得女儿在刻意保持距离。

进了正厅,张居正先带着全家给朱翊钧行了个大礼:“臣次子嗣修钦蒙圣恩,赐进士及第,臣不甚感戴,叩首谢恩!”

说罢,他就带着儿女一起,给朱翊钧磕头。

朱翊钧让他们平身,走到张居正跟前,又看向张嗣修,认真道:“嗣修进士及第,乃是他多年苦读,才学出众,实至名归。”

“我看了他的策对,真心称赞他的文章,他凭自己的本事高中榜眼,并非因为父亲是元辅。”

听完这话,张居正怔愣在那里,良久无言,心中百感交集。

他原以为朱翊钧会说“先生大功,朕说不尽,只看顾先生子孙”,可他却说张嗣修凭本事及第,并不因为他是自己儿子。

不得不承认,作为父亲,听到别人赞扬自己儿子有真才实学,比歌颂自己的功绩,更让他欣慰。

这话也充分照顾了张嗣修的感情,作为首辅的儿子,他高中榜眼,从放榜那日起,就已经在整个京师传开了。

即便他再怎么勤学苦读,满腹才学,别人只会说,他这个榜眼不过是有个权倾朝野的爹。

而此时,他得到了圣上的认可,不是看在他父亲的功绩,而是真心实意赞赏他的策对。长久以来,张嗣修满心委屈,在这一刻险些落下泪来。

他想说些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跪下来向朱翊钧磕头:“臣,谢陛下厚爱。”

朱翊钧笑着将他扶起来:“今后到了翰林院,当力学笃行,将来向先生一样,经世济民。”

说完,朱翊钧留意到一旁的张懋修低着头,神情沮丧。

他并非不为兄长的高中高兴,只是想到自己落榜,心中的落差让他很难释怀。

虽说朱翊钧给了他鼓励,但最后的心结,还需要张居正这个父亲为他解开。

朱翊钧握着张居正的手,轻声道:“先生,懋修有些话,想和你单独聊聊。”

说着,他转身招呼道:“简修,几个月不见,让我来考考你的武艺。”

张简修一听此话,高兴极了:“我去取剑。”

张简修虽然书读得不如几个兄长,但是在武艺方面勤学苦练,一直不曾懈怠。出巡那段时日,经过朱翊钧的指点,进步不少。

即便如此,朱翊钧让他一只手,他在朱翊钧手下也坚持不了十招。

张简修一剑刺出,朱翊钧侧身躲开,运掌在他手肘一排,张简修的剑随即脱手,一脚踢在剑柄上,那剑随即转了个向,插在旁边一棵桃树上,震得桃花簌簌落下,铺了一地。

“还不错!”朱翊钧轻轻在张简修后脑,表扬道,“武艺精进了许多。”

张简修问:“能成为锦衣卫了吗?”

“当然!”朱翊钧的回答很肯定,“在乾清门外值守。”

“乾清门?”张简修皱眉,“那可离御前远着呢。”

此言一出,旁边的哥哥姐姐都笑了起来。张若兰摸摸他的头:“傻弟弟。”

此时,张允修跑到桃树下,试图把剑拔出来,可努力了半天,丝毫没能撼动那把剑。

朱翊钧问:“允修也想习武?”

张允修点点头:“我也要当锦衣卫。”

“好!”朱翊钧爽快答应,“那就赐你御前行走吧。”

“啊?!”张简修不乐意了,“我都只能在乾清宫外,他这个小不点,怎么能在御前行走。”

朱翊钧捏捏张允修的脸:“因为小不点很可爱。”

张简修问:“我不可爱吗?”

“你也可爱。”

朱翊钧注意到旁边另一个更小一点的孩子,他的性子和他的名字一样安静:“静修,你以后想当锦衣卫吗?”

张静修摇了摇头:“不想。”

“那你想做什么?”

张静修看向张嗣修:“读书,做文章,考科举。”

朱翊钧又捏了捏他的小脸:“那也很好。”

不管是科举入仕,还是当锦衣卫,反正都是为他做事,朱翊钧觉得都很好。

他一回头,看到角落里,张若兰独自站着,手里拿了把团扇,保持一个姿势好久了。

朱翊钧脱口而出:“那若兰今后想做什么?”

“我……”张若兰回过神来,很认真思索他的问题:“我只是一介女流,书读得再多,文章写得再好,父亲看了也只会哀叹,我非男儿身,不能考取功名。”

“世人皆道:妇人见短,不堪学道。”

她仰起头,一双翦水秋瞳望向朱翊钧:“陛下可记得,那日在德安,”

“陛下可还记得,那日在德安,咱们听一位李先生论道。”

朱翊钧点头:“姚安知府,李贽。”

张若兰又道:“他说人有男女之分,但见识长短并无男女之别。倘若让天下妇人与男子一般识文断字,她们的见识足以让许多男子羞愧汗颜,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