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这玉兰花的坠子是……

这玉兰花的坠子是那夜月光下,张若兰塞进朱翊钧手里的。这几日,朱翊钧一直随身带着。

这是一枚冷玉,手感沁润,在炎热的夏季,带来一丝凉意。

朱翊钧想着,也该送点儿什么给张若兰,思来想去,他又去了趟张居□□上。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又不想惊动其他人,一到张府,朱翊钧就直接上了墙。

他熟门熟路来到张若兰院子里,远远地,透过枝叶缝隙,看到张若兰正坐在书桌前,低头书写。

朱翊钧好奇,又落到窗外,见那纸上写着:“莲花乱脸色,荷叶杂衣香。因持荐君子,愿袭芙蓉裳。”

这是萧绎的《采莲赋》,还有前两句:“碧玉小家女,来嫁汝南王。”

突如其来的说话声,惊扰了张若兰,提笔时一点墨渍滴落在宣纸上,立时晕染开来。

张若兰赶紧放下笔,来到窗前,敛襟行礼:“陛下又无声无息的来。”

正值傍晚,夕阳染红层云,赤霞满天。

朱翊钧翻身进屋,走到书桌前,借着纸上一点墨渍,三两笔绘出一朵莲花。

张若兰偏头,端详片刻,笑道:“好像少了点什么。”

于是,她接过笔,在莲叶上点缀一棵莹莹露珠,浑然天成,栩栩如生。

张若兰放下笔,抬头欲要说什么,却望进朱翊钧眼里,立时面色绯红,说不出一个字,迅速转过身去。

朱翊钧上前一步轻声问道:“想说什么?”

“陛下,陛下今日怎的又来了?”

朱翊钧说:“我来给你送礼物。”

“送礼?”

朱翊钧道:“张先生说,那玉坠通透无瑕,乃是缅甸翡翠的一种,埋藏极深,难以开采和打磨。在你出生那年,他偶然得之,便将其送给你,自那时起,你从不离身。”

经他这么一说,张若兰更觉难为情,头又低了几分。

朱翊钧拿出个东西垂在他眼前:“正好,我这儿也有一样从不离身的东西想送给你。”

张若兰抬眸望去,惊得说不出话来。

年轻的官员或许不知道,但历事三朝的老臣都认得,那是朱翊钧百日时,世宗所赐赤金累丝流云百福长命锁。

张若兰摇头:“先帝所赐,我不敢收。”

朱翊钧塞她手里,转身就走:“我回宫了。”

说完,他又跳窗而去,张若兰站在窗边,望着他的背影,眨眼间就不见了踪迹。

到了门口却见外面停着一顶官轿,不是张居正的轿子,朱翊钧好奇,蹲在墙头看了一会儿,从里面走出来的,是礼部侍郎许国。

他登门拜访张居正,却吃了个闭门羹,张居正明明在府上,却闭门谢客。

等许国走后,朱翊钧让刘守有上门打听,刘守有却道:“不用上门打听了,我知道陛下想知道什么。”

自从朝中大臣知道陛下心意已决,要立张小姐为皇后,张府可谓门庭若市,一开始,张阁老还客客气气把人请进去,规劝的人多了,他不胜其烦,便闭门谢客。

朱翊钧道:“这些日子,来过张府的官员,给我个名单。”

“是。”

这份名单还颇让朱翊钧有些意外,连隆庆二年的状元罗万化也名列其中。

状元怕是在翰林院呆腻了,想到地方去历练历练。

回去之后,朱翊钧一大早就把张居正宣来文华殿,哪怕是别的讲官进讲,也要元辅先生陪在左右,直至下班时分,才肯放他出宫。

就差把张居正的办公桌搬到文华殿去。

立后之事,朱翊钧与大臣僵持许久,双方均不肯让步。大臣们上疏劝他立后,他一心只娶张若兰。大臣们反对他娶张若兰,他也不着急,那就先放一放。

大臣们想要把张居正作为突破口,奈何张阁老日理万机,白天伴驾,晚上身体不适,需要静养,除了申时行、余有丁等少数几人,其他人连他的面都见不上。

时间一长,倒是皇太后着急了,她急着抱孙子,皇帝明年年底就二十了,大婚必须在他二十之前举行,至于皇后的人选,就按照皇帝的心意来,只要容貌端正、德性纯美、勤中礼法,至于是首辅家的女儿,还是庶民家的女儿,都好。

皇太后的态度,彻底打破了皇帝与大臣们的坚持。原本,大臣以为,皇太后必定站在自己一边,阻止皇帝胡闹。却不曾想,这么亲而一举的就妥协了。

想来,毕竟人家才是亲母子,哪有母亲站在儿子对立面的。

皇太后毕竟是妇人之见,眼里心里,就只有孙子。

几位上了年纪的御史借此请辞,朱翊钧一点不含糊,当日就批了,还赐了银两,请他们早日回乡,安享晚年。

官员们早就知道,小皇帝在官员请辞,以退为进这件事上,一点不含糊。

走的都是六七十岁,晋升无望,混日子的老臣。空出来的位置,立刻有年富力强的官员补上,不树朋党、不结宗派,埋头实干,鲜少有官场老头子的世故和圆滑。

稍微有点政治抱负的,根本不敢请辞,怕一旦走了,就回不来了。

朱翊钧也不再任何场合提起此事,并下了一道谕旨:凡大小朝会,只议朝政,不谈私事。

钦天监算了朱翊钧和张若兰的生辰,礼部选出的四百多位秀女,没有一人比张若兰的八字更加与朱翊钧相配。

因此,朱翊钧特地召见了杨汝常,盛赞他专业过硬,并催促他赶紧把历法新书编出来,不能耽误老百姓耕种。

礼部开始准备皇帝大婚的流程,婚期定在次年二月。

朱翊钧本不打算在此事上花太多心思,都交由皇太后和礼部去筹备,按流程办就行。想不到,有些人就是要乐此不疲的给他添堵。

又有大臣进言,力劝他大婚不可铺张,耗费国库太多银两,应勤政节俭,多为百姓着想。

这话说得,好像全天下都在过苦日子,就皇帝极尽奢靡。

朱翊钧反问对方,这几年,大明境内何时出现过大面积灾害?何地闹过饥荒,百姓大规模死亡?

这几年风调雨顺,各地粮食产量黏连增长,不敢说全国百姓共同富裕,至少与嘉靖、隆庆时期比起来,税赋减轻了不少,绝大多数人也能填饱肚子了。

就连困扰大明近百年的流民问题,也通过取消从业限制而逐步解决。

况且,他只是让礼部按流程筹备大婚,何来铺张一说。

这些言官,先给皇帝预设一个罪名,再苦苦规劝,以彰显自己敢于直谏。

无中生有算是被他们玩明白了。

朱翊钧命吏部挑了个偏远地区的贫困县,把这位劝他不要铺张的御史外放。并下旨,三年内,赋税征收考核不达标,直接罢免。胆敢欺压百姓,胡乱增加苛捐杂税,严惩不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