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奴儿哈赤感觉浑身……

奴儿哈赤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就在今夜,他要干一件大事,一件改变女真命运的大事。

他曾经从李成梁那里听过一个词——博闻强识,是见闻广博,记性好的意思。

他虽还做不到见闻广博,但记性却是极好的。

东西他若是拿走,那必定会被发现。若是他记在脑子里,回屋默下来,神不知鬼不觉。

待他回到辽东,可继续跟在李成梁身边,学习用兵谋略,也可回到祖父身边,起兵干一番事业。

虽然只是临时起意,但奴儿哈赤越想越觉得可行,立即无声无息,跟上了那几个太监。

这里虽是皇家苑囿,但毕竟不是皇城,守卫也只是扈从皇帝而来的禁军。由于地方太大,皇帝在设宴的大殿,便也只是那大点周围守备森严,别处仅仅只是有人看守。

奴儿哈赤不敢跟得太紧,怕被发现,好在皇帝的寝殿也不难找,那是另一处守备森严的地方。

透过窗户上的剪影,他亲眼看到,太监将盒子放在御案上,很快就推了出来。

前面除了一队锦衣卫,还有四个太监,奴儿哈赤只能绕到后面。

宫殿后面的守卫要宽松许多,只有稀松几人值守,即便如此,奴儿哈赤要想不被发现,轻松闯入,也并非易事。

他在心里盘算着,如果真是一不小心,被锦衣卫逮到,就说自己受了天子赏赐,惶恐之余迷了路。李成梁看重他,李如松不会不管他。

然而,他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守了许久,把周围的文字都喂饱之后,却还是没找到潜入的机会。始终有两人守在外面,难以靠近。

奴儿哈赤是个十分谨慎之人,没有十足的胜算,不肯轻易冒险。

他在心里暗自叹一口气,看来是老天爷不给他机会,他与这九边布防图无缘。

但这诱惑实在太大,大明皇帝把东西丢一边,纵情享乐,千载难逢的机会,轻易放弃,他不甘心。

他想,守到那皇帝回寝宫,若是还没有机会下手,那就是命,他认。

奴儿哈赤又在草丛里蹲了半个时辰,远处传来一声喧哗,宴会结束了。

也就是说,皇帝很快就要回来,这里即将变得守备森严——他没有机会了。

奴儿哈赤又是一声哀叹,准备离开,可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忽然听到“砰”的一声,霎时间天空亮如白昼,又很快黯淡下去。

远处的湖边竟然放起了烟花!

奴儿哈赤的心跳骤然加快,他知道,机会来了。

随着烟花升空,此起彼伏的呼声传来,但因为宫殿挡住了,后面值守的几人只能看到亮光,看不到烟花。

奴儿哈赤注意到,他们频频回头,显然也想看看热闹。

终于,有个人说道:“这烟花要燃放一刻,陛下没那么快回来,咱们到旁边去瞧瞧。”

这个提议立刻就得到其他人的同意,他们只留下一人守在门口,其余人绕到宫殿侧面,看烟花去了。

这是奴儿哈赤第一次看烟花,很美,但他却无心观看。

一刻虽然不长,但足够让他把那九边布防图记在脑子里,再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他的抓紧时间。

留守那人显然也不够专心,脑袋都快扭到了脖子后面,奴儿哈赤快速上前,一记手刀,把人放倒在地。

奴儿哈赤推开窗户,双手一撑便跃入殿内,双脚落在地砖上,也未发出任何声音。

殿内很黑,但他的目力极好,一眼就看到御案上的锦盒,里面装的正是戚继光呈上的九边布防图。

奴儿哈赤快步上前,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有东西,他迫不及待取出来,又伸手摸怀里的火折子。

然而,火折子没亮,随着一声巨响,宫殿却亮了起来。

他以为是窗外绚烂的烟花,心中忍不住嘲讽,中原人就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但下一刻,他的脑子“嗡”的一声,如烟花一般炸开。

脖颈出传来一股寒意,低头,长刀闪着森寒的光。

十几个人已经将他团团围住,他们个个头带尖帽,穿褐色曳撒,腰间系小绦,脚蹬白皮靴。

上月,大明天子巡视京畿,奴儿哈赤就曾见过这般打扮的人。那时他不认得,后来听杨元说,这些人都是太监,属东缉事厂。

“我……我是李总兵的随从。”

为首那人身材挺括,面容俊美,约莫三十多岁,看着却不像太监,倒像个文臣。

他说:“此贼深夜潜入陛下寝殿,意欲盗取九边布防图。”

“不不!”奴儿哈赤慌忙解释,“我只是不认得路,误打误撞来了这里……”

说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那九边布防图还在自己手里,百口莫辩。

“我只是好奇,我要见少将军,我要见少将军!”

他似乎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喊得声嘶力竭,想要挣扎,那刀刃却已划破肌肤,渗出鲜血。

为首那人又道:“被东厂当场擒获,负隅顽抗,就地正法。”

说完,他再不停留,转身离开。

千灯湖畔,朱翊钧牵着皇后的手,一同看完了最后也是最绚烂的一组烟花。

天空重新归于沉寂,朱翊钧看到冯保和张居正一同走来,轻声对皇后说道:“你先送母后回宫,我还有些事要和爹商议,一会儿去接你。”

穆宗驾崩的时候,张居正就在心里想过,要给朱翊钧当爹。

此时竟是梦想成真,心中颇为感慨。

皇后向张居正略微点头,在一众都人簇拥下离去。

女儿长大了,出嫁了,现在是一国之母,稳重许多。

“事情解决了吗?”朱翊钧问道。

冯保点头:“是,反复查验过,已经断了气。”

朱翊钧负手站在湖边:“为了杀一个女真人,咱们可是大费周章。”

朱翊钧转过身来:“不仅大费周章,还费银子。这值得吗?”

冯保与张居正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值得。”

“哪里值得,就凭我第一眼的直觉?”

张居正道:“就因为他起了盗九边布防图的心,并付诸行动,此人必不是真心归顺我大明。”

确实,真心归顺的得是把汉那吉那样,背叛祖父,拖家带口扣关投向。

冯保看了一眼张居正,很是佩服张阁老,钓鱼执法还能说得这么大义凛然。

朱翊钧说:“只是他父亲乃是建州左卫指挥使,得知儿子死讯,不知会如何反应。”

冯保回道:“陛下不必为此事分神,交给李成梁便可,这本也是他辽东总兵官的职责。”

塔石当初能为了活命出卖岳父,现在也同样可以为了官职不追究儿子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