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慕朝游这边暗自下了决心, 表面上仍是按兵不动,并未因此就与王道容有了过多的亲近。

慕朝游这一病,王道容已在武康耽搁了过久。因他在三吴一带领兵拒战有功, 南廷奉赏下来, 诏令他督护三吴、宣城一带诸军事。

待到她母女二人彻底痊愈,王道容便领了妻女向陶仙翁道谢辞行, 一行人终于又踏上了北上的道路。

这一路上的舟车劳顿自不必提,一家人好不容易到了一地安顿下来, 王道容又接了战令,要他领兵出征。一家三口好不容易团聚, 竟又是聚少离多。

慕朝游倒是不在乎能不能与王道容团圆,他不在她身边她还自在一些。

这段时日相处下来, 慕朝游也隐约觉察出王道容远没有他表现出的那般风光,大将军之乱令琅琊王氏元气大伤, 丧失军事实力, 再也无力掌控南廷政治格局, 皇权与其他门阀士族的打压也使王道容在南廷行事掣肘颇多, 东阳郡偏僻, 何展叛乱初期, 王道容其实并未有多少表现的机会。

直到吴国,吴兴等地在叛军的进攻下节节溃败,王道容这才等到了施展空间,他自然不会放过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如今的会稽内史正为王道容族叔,更代理都督职。

这几个月来他配合会稽内史、各郡郡守, 四处转战平叛, 收拢义军,发展自己的势力, 又有阴兵助阵,竟也帮着南廷稳定住了身为战略大后方的东方战场。

夜半,慕朝游刚哄了阿砥入睡,正要熄灯,无意瞥见一道颀长秀淡的身影在门外徘徊不前。

她微一怔,也没开口,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那道身影默默伫立了有一炷香的功夫,这才有些恋恋不舍地转身走开了。

慕朝游翻身下了榻,赶在那人影离开之前,拉开了槅门,“怎么不进来?”

月色下,王道容眉淡唇淡,唯独一身白衣浸染了战场上的血色。

乍见她,王道容微一怔,“身有血污,恐吓着阿砥。”

“阿砥睡了么?”王道容又问。

慕朝游:“刚睡下。”

王道容颔首:“夜深露重,朝游你也勿要在屋外多停留,仔细风寒。”

王道容这么识趣,慕朝游反倒有些犹豫了。这几个月,王道容每每出征回来,总会洗干净身上的血渍,换上一身干爽的白衣后,再来见她与阿砥。有时,战事太忙,暂赶不回来,也会尽量多搜罗些当地特色带回来送给她二人。

她既然已经决心试着跟王道容做一对寻常父母,总晾着他也不是个事。

慕朝游犹豫了片刻,“你吃饭了没?”

王道容又一怔:“暂未。”

慕朝游想了想,先吩咐下人们打了热水,自己则回厨房给他下了一碗面,“你先洗澡,洗完再吃。”

面很快下好了。慕朝游左等右等却始终没等到王道容出现。

走到浴室一看,王道容双眸轻阖,呼吸平稳清浅,竟不知何时靠着浴桶累得睡着了。

他睡眠极浅,一听到慕朝游的脚步,蓦地睁开一双乌黑的眼,“朝游?”

看他累得倒头就睡的模样,慕朝游哪里还有什么多余的话讲,“面煮好了,我端过来,你就在这儿吃吧。”

王道容没吭声。

他静瞧着她,眼底掠过一点清浅的疑惑。

慕朝游:“?”

下一刻,王道容倏地伸出水淋淋的手,拉住她的手,喃喃自语说:“容是在做梦么?”

没等慕朝游开口,王道容便如水鬼一般,垂着眼睫轻轻抚摸她脸颊,“若非做梦,怎见朝游如此体贴絮语?”

慕朝游十分无语地掐了他一把,“那现在呢?现在还觉得是在做梦吗?”

身上传来的细微疼痛,令王道容蓦地回过神来,他并不傻,这些天里多多少少,也觉察出了慕朝游对他的态度转变,但战事频仍,他也实在分身乏术,无暇深究。

亦或者说,不敢细究,只怕又是自己自作多情,又是一场空欢喜。

慕朝游抽回手,冷静提醒,“厨房的面要坨了,你不饿么?”

王道容想了想:“刚回来的时候有一些。”

“但现在,饿过头,便也不怎么觉饿了。比起这个,容倒是有另一个不情之请。”

慕朝游耐着性子问,“什么?”

下一秒,王道容破水而出,欺身而上,捉住她双臂,将她一个打横抱起。

他恍若少年般紧实清瘦的肌肤在月色下熠熠生辉,对上她的视线,王道容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鸡鸣五更,天边泛起鱼肚白,王道容这才堪堪吃了个八分饱。

多日未见,他蓬勃得令她都有些心惊。宛如枝头坠着的累累硕果,沉甸甸地压着她,他迟迟不肯进入正题,只使劲缠着,磨着,抵着,咬着,抚摸着她的脸,他将她整个抱在怀里,面对着面,乌黑深浓的眼一眨也不肯眨地望着她。

她被他看得有些窘迫,王道容却迟迟不愿移开自己的视线,他想,这岂非真是一场梦?

否则这连日以来她缘何会对他这般温和耐心?温柔乡销魂蚀骨,连日以来的刀光剑影好像也成了一个渺远的梦。

慕朝游被他看得实在有些受不了,忍不住蹬了他一脚。王道容却恍若不知痛一般,目不转睛地抱紧了她,轻叹说:“朝游,朝游。你是菩萨真仙?还是来试我的妖魔?”

都说南人风流深情,慕朝游却有些受不了王道容这动辄诗歌般的情话了,“有没有可能我是人?”

哪知道王道容闻言抬眼,淡淡道,“做人好过做神仙,你我便是滚滚红尘中的凡夫俗子,庸常夫妻。”

话音方落,王道容收敛心神,决心不再东想西想,专心致志地折磨起她来。

慕朝游只觉身下一个颠簸,王道容便已含住她耳垂,附耳轻声说:“朝游,抱紧了。”

他也不着急入港,只慢行船,不疾不徐,恍若试墨一般有条不紊。慕朝游被他折磨得出了一身的汗,大脑一片空白,王道容这才挥毫泼墨,进入正题。待到天明,顾忌着女儿,到底并未荒唐多久,否则以王道容的心意,只一日光阴还远远不够。天刚亮,两人便收拾齐整,连袂比肩去陪阿砥吃了顿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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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道容只在家中停留了三天,第四天便又夤夜而走。

有他稳定东边的战局,着实是让南廷松了口气,得以专注于西边的战场。

慕朝游也曾见过王道容这些阴兵,杀之不死,战场上的确很容易令敌军陷入恐惧与绝望。上至南廷皇帝,门阀士族,下至普通百姓,人人无不好奇他是如何操控这一支阴兵的,慕朝游也不能免俗。

她曾经询问王道容,王道容顿了顿,只轻描淡写说是一些道门秘法,“操纵阴兵,远不如世人所想的那般威风便易,也不是何人都能随心驭使,施术者要损耗不少真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