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抓人

“姚家正店”门前施粥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杜中宵和韩练刚刚在车上装好酒糟,两大桶粥便就已经见底。来得晚的,只好等着分食酒楼里剩下的酒糟。

正在这时,人群外面传来一声大喊:“呀,你们这些贼,果然是从这里买酒糟酿酒!”

随着话声,吴克久和曹居成带了几个家仆,一边叫着一边走了过来。

杜中宵看了看来人,冷冷地道:“县里只是不许用酒糟酿醋,没说连酒糟也不许买吧?”

吴克久围着拉酒糟的车转了一圈,口中道:“呀,你这说的什么混话!连醋都不许酿,你竟然敢用酒糟酿酒!私酿酒,犯了酒禁知不知道?这许多,是要杀头的!”

杜中宵看着吴克久,不屑地道:“谁告诉你我们酿酒了?你家酿酒能一天酿出来?我们只是从酒糟里再沥些酒出来而已!又不私酿,犯的哪门子酒禁!”

“胡说,胡说,一派胡言!‘姚家正店’酿了多少年的酒,岂会不把酒沥净,倒等着你们买酒糟回去再沥酒出来!定然是障眼法,在家里私酿!”

吴克久一边说着,一边回到曹居成身边,道:“表哥,你在这里看住,不要让这几个贼跑了!我这就去县里首告,杜家和韩家脚店合谋私酿酒犯卖。他们店里一天卖不少酒,够杀头了!”

曹居成道:“表弟尽管去,这里自有我看着。”

吴克久点头,走了两步又回来,到韩月娘面前道:“小娘子,你家里犯了杀头的罪过,你怎么还跟他们站在一起?快快随我来,知县那里为你说好话,救你一条性命!”

韩月娘又羞又恼地道:“你这厮混说什么!我们自好好做生意,不犯酒禁,偏来生事!”

“完了,完了!可怜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吴克久一边叹气,一边大踏步去了。

杜中宵看着吴克久离去,对身边的唐主管小声道:“主管,烦请派个人到我家里,知会我阿爹一声这里发生的事。吴家在县里认得有人,不要让他们害了。”

唐主管答应一声,派了个小厮,飞一般地去杜家报信。

看着人离去,杜中宵对韩练道:“阿爹,我们尽管拉车回去。若是吴家人敢拦,再与他们理论。”

韩练清楚知道自己卖的酒是从酒糟里制出来的,并没有私酿,心里有底气。脚店里卖的酒到底犯不犯禁,单看县里如何说。单从法条上来说,没有私酿,自然不犯禁。买酒糟制酒,性质上其实与赊酒来卖相差不多,只是利润空间更大而已。不过涉及到酒敏感,也难保县里怎么断。

杜循是举人,可以直接去见知县,与他理论。县里断的不公,还可以到州里去,直接见知州。反正只要咬死了酒禁的法条,便就没有大事。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姚家正店”门前聚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聚在这里的,多是平日在这里利用酒糟糊口的糟民。他们本来都厌恶杜家和韩家买这里的酒糟,让他们的口食减少,没想到今天两家又在这里施粥,口碑恰好翻了过来。

杜月娘手里拿个勺子,一边给人盛着仅剩的桶底,一边双目含泪,看看就要哭出来。

一边接粥的人看见,心中老大忍,一起鼓噪:“吴家的小狗着实不是东西!当我们没听说么?那小狗垂涎韩家小娘子的美色,故意不赊酒给他们,要断人家生计。现在又来诬告他们酿私酒,心肠真真是恶毒无比。你们不要怕,等官府来了,我们都与你们做个证见,哪里有酿私酒的事!”

正在纷纷攘攘的时候,吴克久带了一个公人和几个衙前帮手,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到了“姚家正店”门口,吴克久指着装好的一车酒糟道:“节级快看,这就是韩家和杜家私自酿酒的证据!他们拉了酒糟回去,再行重酿,出酒来卖,可不是犯了酒禁!如此一大车,够砍脑袋了!”

陈节级到了近前,看都没看,便挥手道:“来呀,车扣下,抓人!”

杜中宵一听大怒,上前拦住道:“凭什么?你一来就抓人!”

陈节级眼皮都不抬,随口道:“就凭你们私自酿酒,如此一大车,可不是死罪!”

杜中宵简直不敢相信,回头看了看车,高声道:“节级,你可看清楚了,那是酒糟,不是酒!但听朝廷有酒禁,州县有醋禁,什么时候听说还有酒糟之禁了?”

陈节级老大不耐烦:“我且问你,你们买酒糟回去做什么?”

杜中宵道:“不瞒节级,回去滤些残酒,剩下的酒糟做饲料。小的家里新近养了几口肥猪,全靠这些酒糟来养。怎么,县里还不许买酒糟了?”

陈节级一愣,看了看身边的吴克久才道:“怎么,你们买酒糟回去养猪吗?”

“那是自然!”杜中宵两手一摊。“不然我们买酒糟做什么?在下家中虽然贫穷,还不至于要靠吃酒糟来活命。当然,酒糟中有些残酒,顺便沥了出来,在韩家脚店里发卖也是有的。”

“着呀,还不是用来酿酒!——莫要废话,抓人,抓人!”陈节级老大不耐烦。

杜中宵心中发怒,声音不知不觉就高了:“节级,话可要说明白,沾上一个酿字,可就实实在在犯了酒禁。酒楼里的酒糟滤得不干净,我们买回去再行滤些酒出来委实是有的,但却没有私酿。”

陈节级道:“你这厮说话不清不楚。酒楼里的酒糟,凭什么人家不滤干净,等着卖给你们,让你们再回去滤酒?必然是障眼法,你这厮家里定是私自酿酒!”

“无凭无据,节级怎敢乱说!我自有妙法,从酒糟中滤酒,何曾私酿!”

陈节级收了吴克久的钱,平日与吴家关系又是极好的,此番来就是要找杜中宵和韩练的麻烦,哪里听杜中宵的话,只是吩咐抓人。

衙门里做的人有好多种身份。有公人,如陈节级,是拿着俸禄有正式编制的,还有衙前,是县里的上等户来当差的,还有弓手等等诸般名目。便如杜中宵前世,有正式编制的,有辅警,有临时工,公门里的人各种身份。从古到今,这种事情都是一样。

陈节级不是官,说起来他也没有权力抓人,不过借着查酒禁之名,来吓人而已。

几个衙前弓手听了陈节级的吩咐,一哄而上,把杜中宵和韩练绑了。

韩月娘见了,走上前来道:“节级,不见衙门公文,不见传票,怎么就敢绑人?”

陈节级不耐烦地摆手:“莫要废话!犯了酒禁,哪里需要那些!——小的们,把人抓回去!”

说完,带着手下的人,绑了杜中宵和韩练,推推搡搡地向衙门方向而去。只留下韩月娘,在那里瞪着眼睛看着几人的背影,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