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西域方略
安排了尉迟三郎的住处,田京回到杜中宵住处,进了书房。
行礼毕,分宾主落座,田京道:“节帅,下官看了尉迟三郎的文书,没有什么破绽。他的履历很清楚,可以肯定是尉迟家的后人。只是,节帅安排他先在胜州住些日子,不知什么用意?”
杜中宵道:“哪里有什么用意,不过是我上奏朝廷,要等朝廷旨意罢了。我们不管怎么做,都不能自己做主,要有旨意。旨意未下之前,你费些心思,让他安心待在胜州城里。”
田京苦笑:“节帅,尉迟三郎原来是奴仆,哪里知道其他的事情?每日里吃喝玩乐,他心里才要起疑的。既然是等朝旨,不如留他在帅府,不要出门才好。”
杜中宵道:“不要如此。如果朝廷同意了我们的意见,重建于阗国,他可是重要人物,不定就是新于阗国的国王。以他现在的见识,如何做国王?你就当作个富贵员外,时时带着城中游玩即可。”
田京想了想,只好点头:“好吧,那也只好如此。”
杜中宵道:“自中唐以降,西域沦丧二百余年,朝廷要想重入西域,需要的首先是收复人心。现在的西域,土著已经式微。便如伊州,就连他们的城主都觉得做着没有意思,不如在京城做个富贵员外。这是大势,入西域不可逆大势而行。现在西域分为两国,高昌无疑是回鹘人为主,高高在上。中间的则是粟特人,为书吏,做生意。最底层的,则是汉人和西域土著。黑汗两国本是突厥余部,不同的是,他们改宗了绿教。以宗教团结部族,攻击同化其他部族。本朝要重入西域,不管是在高昌还是黑汗,最重要的都是得到土著的人心。他们人心思归,高昌和黑汗不堪一击。”
田京道:“节帅的意思,是重建于阗国,吸引西域土著人心?”
杜中宵点头:“不错,正是如此。于阗国不同,一千多年前就已建国,沿袭不断。于阗复国,可以让土著归心。得了人心,就有了大势。而且于阗国在汉唐时都完好无缺,他们知道怎么跟朝廷打交道。有了这些便利之处,拥立尉迟后人,重建于阗国,比直接大军进驻好得太多了。”
田京想想,又摇了摇头:“可看尉迟三郎的样子,实在不像是能重建一国的人物。”
杜中宵道:“不需要他有什么雄才大略,只要懂进退就可以了。于阗复国,无非是朝廷派大军,拥立这位尉迟后人重回于阗,又不需要他做什么事情。懂进退,这要求不高吧?”
田京道:“话虽如此说,可一个人从奴隶一下成了国王,会怎样实在难说得很。”
“难说又怎么样?大军拥立,也由不得他如何。等朝廷旨意下来,便可以依计行事。西域各国包括于阗在内,都是佛国。朝廷旨意一下,便就送尉迟三郎去五台山,由高僧点化,我们不必多事。等到了来年,我们奉圣旨,拥尉迟三郎重入西域,再立于阗!”
田京道:“节帅,如此做,只怕西域各国都会不服。我们现在得到的消息,黑汗国分成几部,高昌也是各城自治,以回鹘人为主。朝廷重立于阗,只怕反而让黑汗国各部合一,高昌集合起力量,与朝廷为敌。本来赵滋入伊州,徐徐图之即可,如此只怕会有大仗。”
杜中宵淡淡地道:“大打小打,终究是打,有什么区别?铁路已经到了居延,必须要向西域那里修过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铁路到了伊州,不会是终点。到了那个时候,高昌和黑汗就不会联手吗?”
田京道:“高昌和黑汗打了百年,朝廷进入,只要不是危急时刻,只怕不会联起手来。”
杜中宵笑笑:“那样最好。只是由伊州入于阗,要经过高昌,他们会安心把城池献给朝廷?自大军到唐龙镇,到现在已经近两年,高昌一直没有使节过来,怎么想已经很清楚了。”
田京默默点了点头。确实,时间过了这么久,高昌没有派使节,商队走上京道,态度表现得非常清楚。就是不相信宋朝有重进西域的能力,哪怕伊州献了城,他们还是犹豫。
铁路到了居延,没有让高昌再犹豫下去的时间了。现在修路队伍,已经开始向西修铁路。赵滋的先锋部队,已经控制了星星峡,离着伊州已经不远。只是在等陈希志等人,没有出发罢了。
数万之众,听着数量众多,其实后边有铁路,粮草补充不难。宋军只要沿着铁路线前进,就没有粮草补充问题,这一点致关重要。之所以打下河曲路后,一路沿着伸到了西域,便是因为只有这一条路,适合修铁路。虽然路上人口稀少,地质条件却不复杂,铁路好修。
其实还有一点,杜中宵在河曲路还能做多少年?一任三年,没有多少时间了。军队整训进行得并不顺利,短时间内,大规模进攻党项和契丹的条件并不成熟,就只能拿着西域的小势力练手了。
河曲路这里,几乎没有土著百姓,全部都是营田厢军重新开辟,照着京西路做过的事情再来一遍就是。杜中宵作为一路主帅,对下面的事情无处下手,只能把心思放在西域上面,有机会不轻易放手。
没有尉迟后人,大军到达伊州,也没有借口与高昌和黑汗撕破脸,一下几年就过去了。现在有了尉迟后人,可以借口要为于阗复国,就看高昌和黑汗如何应对了。
田京告辞离去,杜中宵站起身来,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自己在匆忙之间,得到朝命来救唐龙镇,结果出乎意外,打下一个河曲路后。到现在,事情已经过去近两年了,好多人都忘记,现在的河曲路是怎么来的。是时候再打一仗,让他们好好记住才是。
这一年多来,河曲路花费耗繁,物资几乎全靠内地支持。虽然有牧业,有了马匹牛羊卖入中原,数量却并不多。人口流失,牧群也不知去向,几乎一切都是只有花销,没有什么收入。直到今年,营田务终于有了收成,才稍微好看了些。可新开的土地,能有多少收获?粮食依然不足。
开疆拓土,对朝廷自然是好事。可大量的开销,朝臣中还是有人不满,认为有这些钱,花在国中内政上,说不定有更大的好处。杜中宵坐在这里,总是有压力。
新占之地,要想得到好处,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特别是像河曲路,几乎全是一片空地,不管农业还是牧业,需要休养生息,几年之后才会有收获。杜中宵的任期,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三年一任,时间其实有些短了,很多事情来不及。去年连番大胜,接着就是军队被拆散,京城军校又不成功,杜中宵感觉得到,朝廷对自己已经不像初胜之时那样。自己需要一场大胜,风风光光地离开河曲路,回到朝廷。此时有尉迟家的人来,那就把事情做大,打下一个西域。到了那个时候,党项就真成了熟透了的果子,只等着有人伸手去摘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