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没良心的东西

张知序一个人在窗边站着,半晌也没动。

九泉察言观色,体贴地道:“裴家照例给咱们也送了帖子,要不……”

“他什么人,也配我去吃生辰酒?”窗边的人阴着脸道,“不去。”

“那,库房里还有万宝楼今日刚送来的头面……”

“不给。”他更恼,“凭什么要给,她今日合该就被关在衙门里吃糙米番薯,白瞎了捞她出来埋怨我。”

没良心的东西!

九泉吓得垂眸,连忙躬身就要退出房间。

可脚刚要跨过门槛,里头的人却又闷声开口:“就这么去也不好看,陆清容肯定在,那厮是惯爱挤兑她的,真寒寒酸酸地去,说不定还会挤兑到我头上。”

说着,朝他扬了扬下巴:“随便捡点送过去给她。”

九泉很想笑,但又不太敢,只能用牙咬住两片嘴唇,闷闷地点头。

于是陈宝香正愁该怎么打扮呢,就看见一群丫鬟捧着盒子鱼贯而入。

“哇——”她看着前头几个大盒子惊叹出声。

但当盒子越进越多的时候,陈宝香的尾音逐渐疑惑上扬:“啊?”

这么多?

九泉朝她拱手:“奉主人之命,这些都送给姑娘。”

三十几个盒子齐刷刷地打开,陈宝香差点被晃瞎了眼。

玲珑点翠金步摇、蜜花水晶簪、纯金喜鹊簪花、冰润阳绿的翡翠镯、翡翠玉佩、绞丝金镯……还有万宝楼最新款式的头冠、衣裙、缎面绣鞋。

她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将盒盖子扣下来,左右看了看,抱起个最贵的就往隔壁走。

“大仙,你疯啦?”关上门,她瞪眼看向屋子里的人,对他展开手里的盒子,“这不是明抢么!”

屋子里灯光昏暗,那人似乎正在更衣,衣襟微敞,肌肤如玉。

陈宝香看呆了,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而后回神,飞快地转身:“大仙你别糟蹋人家啊,那可是张知序的身子!”

“张知序怎么了。”声音懒洋洋的。

“他那样的贵人,怎么能让我占便宜。”陈宝香一边说一边挪过去,将他的衣襟合拢。

张知序任由她动作,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你总归也看不上。”

“倒也未……哎不对,我找你有事,你先看这个。”她打开盒子摆在他面前,瞪他,“这岂不是给我加罪名么?”

“不喜欢?”

“喜欢啊,傻子才不喜欢呢。”她哀嚎一声扑在盒子上,像母鸡护崽子似的将那些宝贝都护在身下。

而后抬头,“可我只想借用,不是想霸占。你不是张知序,贸然做主送我这些,万一将来我被问罪,这都够打死我的了。”

“放心。”他拍了拍她的肩。

陈宝香一喜,刚想问他是不是有了什么可以脱罪的法子,却听他接着道,“早先那一万两就已经可以打死你了,人死不能复生再打死,所以这些你收下也无妨。”

“……”

心如死灰地抱起盒子,陈宝香破罐子破摔地想去换了出门。

张知序突然闷哼一声。

陈宝香疑惑地回头:“怎么了?”

“今日天阴,身子不太舒服。”他不适地动了动肩,“有些难受。”

“宁肃和九泉呢?”

斜眼看了看门外,他抿唇,压低声音道:“我跟他们不熟,怕露馅。”

有道理,还是大仙谨慎些。

陈宝香连忙放下东西,按着他说的去箱柜里翻找药膏。

只是,那伤口在背心和胸前,她有些为难:“不妥吧,我就这么看他身子——”

“总比难受死我来得好。”

也是。

陈宝香兴致勃勃地拽下了他的里衣。

张知序这人真是娇生惯养的,哪怕习武,身上的肌肤也很白皙,背脊骨节隐约凸显,手臂经络结实。

这就显得背后的箭伤格外刺眼。

看着那伤口,陈宝香恍惚了一下。

张知序背对着她,不知道她的表情,只问:“留了很难看的疤?”

“没有。”她回过神,用指腹沾了药膏去擦,“它看起来已经结痂了。”

“结痂是结痂,阴雨天还是不舒服。”他厚着脸皮撒谎。

要不怎么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呢,先前他可没法将谎话说得这么顺溜,眼下脸不红心不跳的,把她这个撒谎精都骗了过去。

陈宝香很认真地给他上药。

指腹抹上来又凉又痒,一寸寸摩挲他的伤疤,肌肤下意识地跟着紧绷起来。

张知序原是想作妖拖延时辰,可真这么衣衫不整地让她上药,他突然比她还不自在。

指尖蜷缩,耳根微红。

昏暗的烛光在灯台上跳跃,重叠的影子落到床帏之中,怎么瞧都不太对劲。

他突然拢过外袍,别开脸道:“差不多了。”

“哦,好。”陈宝香很是自然,一点害羞之意也没有,放下药瓶就要起身。

张二公子突然变得很虚弱,身子摇摇晃晃的,直要往旁边倒。

她连忙伸手接住他,有些担忧地道:“这是当日烧尾宴留下的伤,找九泉他们来看,应该不会露馅的。”

“无妨。”大仙轻声道,“我歇会就好。”

说着,食指点了点旁边的盒子,“这番也算你有功,这些报酬现在你可以顺理成章地拿走。”

竟然是打的这个算盘?

陈宝香又感动又迟疑:“这,不好吧?”

嘴上是这么说,手却已经伸过去捞盒子了,一抱紧宝贝,嘴角就咧到了耳朵根。

张知序睨她一眼,哼笑,坐直身子,想拿旁边水盆里的帕子给她擦手指上的药膏。

结果陈宝香突然就弹了起来,看着外头道:“坏,要赶不上宴席了。”

已经耽误到现在了,却还是惦记着要赴宴。

将帕子扔回水盆里,张知序背过身去冷冷地道:“让九泉送你。”

“多谢大仙,那我先走了。”

她跑回屋子里更衣,又迅速地冲下楼,脚步踩在木梯上,咚咚咚响了一路。

张知序瞪眼看着墙壁,被咚得有些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