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救你一次

滴答。

陈宝香抹了一把脸上溅到的水珠。

她怔怔地看着兵部屋檐上积夜的雨水,突然问身边的副官:“宁肃那边回话了吗?”

副官摇头:“还没有。”

算时辰应该早到制药署了才对,宁肃分明答应了她抵达之后会让人来送信。

无意识地摸了摸装着佛像的荷包,陈宝香突然有些不安:“留人在这里守着,我过去看看。”

“可是大人,他们还没把委任状拿出来。”

“真想给我就该让传令官直接送到我手里,何至于让我在这里一直干等。”她刷地起身往外走,“你去叫赵怀珠他们,有多少人叫多少人,都跟我走。”

“是。”

外头还有几个武吏想打官腔留她,陈宝香脸色越来越难看,把人一掀干脆出门上马,急急地往大仙和银月走的方向追。

“西城门处有人说看见了张家的马车出城。”赵怀珠追上来回话,“城里太堵了,他们可能绕去了城外。”

陈宝香一扯缰绳就往西城门外疾驰。

“大人,那边是小路,鲜少有人走的。”赵怀珠跟在后头喊。

“我知道。”陈宝香加快了速度,“但他们很有可能就是走的这边。”

旁人不熟悉的路,她却很熟悉,径直冲过树林踏上泥路。

远处隐隐有人声。

陈宝香眯眼:“王五,你带一半的人去那边看情况,遇见贼寇格杀勿论。怀珠,你跟我走右边。”

赵怀珠一边答应一边感慨。

别看他们大人平日里很是吊儿郎当的,可每回遇见正事真是比谁都可靠,这荒郊野岭的大家都像无头苍蝇,她却能认定一个方向。

就像都提前来过似的。

这不,往右边没追两里地,就看见了正在打斗的一群人。

陈宝香跃马冲进包围圈,刚好横刀替人挡下一剑。

那人踉跄两步,玄色的衣裳微微扬起。

陈宝香定睛一看,脸色都变了:“宁肃?”

宁肃浑身是血,立刀站在泥水里,看见她,立马喊:“东南方向,请陈大人速去营救。”

陈宝香二话不说就朝他指的方向冲。

野郊雨停,路上的脚印十分清晰,能看出追着张知序的人不少,宁肃甚至只拖住了一小部分。

她心里着急,马跑得也急,可没跑两三里就遇见了一个岔路口。

一左一右,两边都有同样凌乱的脚印。

“这两边路分得太远了,一个一个地找怕是来不及。”赵怀珠道,“不如兵分两路?”

“不行,他们人太多,我们再分兵恐怕更不是对手。”

陈宝香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突然道,“往右追。”

“右吗?”赵怀珠一边跟上一边犹豫,“万一错了……”

“不会错。”陈宝香坚定地捏着缰绳,“这世上除了他自己,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右边有一大片竹林,穿行一里地,过去就是一条宽阔的河流。

河流对岸有不少贼寇,看见她来,那些人搜寻的动作更快了。

赵怀珠正想让人也往岸边的芦苇丛里搜寻,却见自家大人突然跳下了河。

她费力地游到河水中央的芦苇丛附近,寻了一圈之后,抓住了一根露在水面上的断梗。

另一只手往下一拽——

有人破水而出,飞溅的水和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冲她面门而来。

陈宝香捏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将他紧紧箍住:“大仙,是我。”

张知序动作一顿。

清冽的河水从他眼皮上落下,砸在河面上溅成小小的水花。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面前的人,好半晌才松了匕首软下神情:“你怎么真找得来。”

“又拿握佛叫我了吧?”她拍了拍他的背心,“我听见了。”

“撒谎。”他抿唇,“若要听见,合该在我出城的时候就听见。”

“是我不好。”陈宝香带着他往自己人的方向游,“我一开始就该坚持把你们送过去。”

这怎么能怪到她头上。

张知序看着后方岸上那些蠢蠢欲动的贼寇,有些紧张地捏住陈宝香的手腕:“银月呢?你看见银月了吗?”

方才追兵太多,为了保全银月,他让九泉带着人早早与自己分道。

“王五带人过去了,不用担心。”

张知序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他身上湿透,墨发也松散,湿漉漉的发梢落在额前,衬得嘴唇愈加发白。

陈宝香吩咐赵怀珠撤退,一把将他拉到自己的马背上,顺手将旁边挂着的包袱里的袍子拿出来给了他。

“我不冷。”张知序嘴硬。

陈宝香挑眉,一夹马腹,四周卷起的风吹得他指尖都发颤。

张知序想后悔都没机会,冷得只能紧紧抱着前头的人。

对岸那些贼寇见他们人多,似乎放弃了,没有再追来。

陈宝香看了看,勒紧缰绳回头对赵怀珠道:“帮我守着点。”

“是。”

被风吹懵了的张大公子被人拽下马背带进竹林,身上湿漉漉沉甸甸的袍子也被熟练地扯开系带。

“做什么。”他捏住她。

陈宝香没好气地道:“松手。”

语气难得地凶悍,没什么商量的余地。

张知序顺从地松开,任由她脱掉自己的外裳和里衣,拧干衬袍擦了擦他身上的水珠。

原本就白皙的皮肤在水里泡得更白了,还有地方破了皮。

陈宝香看得直抿唇:“你藏了多久?”

“不知道。”张知序摇头,“那队人一直在岸上来回地找,我也就一直没敢动。”

“回去让九泉给你煮姜茶喝,最好再泡泡澡。”她给他换上干净的衣裳,又仔细整理好袖口。

原本按照女子的尺寸,就算是宽大些的袍子穿在他身上也会显得局促。

但这一身居然刚好。

张知序低头看了看:“你的?”

“徐大人送的,但他不知道该做多大,索性就往大了做,说冬日还能往里头多穿两件。”

“……”

他面无表情地扯了扯衣角:“瞧着是精心做的,就这么给我穿了,你的徐大人不会生气吧。”

“都这个节骨眼了,还管这些?”理好衣裳,陈宝香将他拉上自己的马背,“走,去跟他们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