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耶稣受难

“你干什么?你发疯啊?”陈盛甩开林禹成的手, 但语气还是不重,因为相信如果不是有特别的原因,林禹成肯定不会这么做。

而林禹成确实是准备好理由才敢动手的, 那甚至是他从公司赶回来的原因:“你知道你女朋友画了些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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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饭也不吃了,三人一起去了图书馆。

图书馆有四层,中央是个不大的展厅,但因为是A大的作品展,所以还有不少校外人参观。

其中放在西南角的一副作品, 是大二学生朱茗的油画, 落款时间在7月。

“真厉害啊, 怎么做到的。”

“是啊, 她现在大二, 7月那就是大一暑假,都还没分流呢就画成这样?”

“这一批展览只有她一个大二的吧?其他都是大四或研究生了……”

图书馆里安静, 陈盛低头小声问朱茗:“分流什么意思?”

“好像就是细分专业。”朱茗迷迷糊糊道,“就是本来都是学艺术的, 然后有人去画油画,有人去画版画。”

“好像?你不就是艺术专业的吗?”

“我没怎么关注过……我肯定会分到油画系啊。”朱茗说着挠挠头, “从我入学大家就都默认我是油画系的了。”

林禹成大概已经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但是刚才那一幕给他刺激太过,他一时半会儿不想说话。

于是陈盛就说了出来:“哦——所以你是在油画方面非常有天赋吗?现在就和大四生、研究生上一个画展, 而且一进学校就被认定是要学油画,说明你很厉害啊。”

他听起来像个弱智。林禹成到底还是开口:“我不早说了她的画像研究生画的吗?你对自己女朋友能不能上点心?”

然后在把视线从陈盛脸上移开时顺带看了朱茗一眼,像是在说——“对你这么不上心的你也亲?”

把朱茗吓一激灵。

因为气势过于正直,让朱茗都有点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在撬墙角——毕竟一般人撬墙角应该不会理直气壮到把情侣二人都凶一顿。

好在人群很快拍完照, 去看别的画了,于是他们便走上前去。

是很常见的神话题材, 关于耶稣受难,但场景看起来有些怪——耶稣并不出现在空旷位置,而是在狭窄逼仄的长廊。

从整幅画来看,耶稣在右,尚未被钉在十字架上,神情看似舒缓,实则胆怯;左边是嚣张跋扈的罗马巡抚士兵,有四五个人,用包围之势戏弄着他。其中为首一个士兵拿着绿色酒瓶,是传闻中苦胆调的酒。

“这个不会是……”陈盛看着画中的情形,竟伸手想要摸摸那个酒瓶。

被朱茗紧急拦下:“不行,油画不能摸!”

“哦抱歉。”陈盛才把手缩回去,“你画这个场景我能理解,但你为什么要画佘氏集团的商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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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原来是商标吗?”朱茗还有点懵,“我不知道,在那个人的领带夹上看到的,我以为是什么无所谓的小标记。当时看酒瓶上有点空,我就画上了……但是应该也不是完全一样吧?我本来就没记住,只是随手一画。”

“确实不一样。”陈盛从网上找了张图片,“你看,他们的商标这里是封死的,你画的是敞开的。放心吧,不涉及侵权——所以大哥你什么意思?出什么事了?”

林禹成看看他俩,嘴里蹦出一句:“这画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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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致就是被参观画展的人拍下来发到了网上,然后因为表现力过强的缘故小火了一把。

然后这个过程中被一些对佘氏不满的人看见了,转载并指出这幅画是讽刺之作,于是又爆了。

佘氏这些年来垄断经营,佘家公子也是被传横行霸道、欺男霸女,上了几次热门又都被拿钱压下。网络福尔摩斯们推理得火热,却也都不是实锤。

这次的画也就是推理的一环,人们说这画一定出自某个被佘公子欺凌过的人之手,借苦胆酒上的图标影射佘氏集团。

而朱茗搞清楚之后的反应是:“好像也没说错。”

“怎么没说错?你根本不是想影射什么,你只是不知道那个图标是什么而已。”林禹成看看她,此时怒意褪去,只剩担心,“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被叫回公司去?因为佘氏陷入负面热搜,我们这些竞争公司又有机会了——哎,包括你家。”

陈盛托腮坐在图书馆的小圆桌上:“听起来不错,但是把柄落人手里了——就这画,一看就是那天的场景,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出这耶稣是我。”

“你以为只有你吗?这边前景是块黑影,那一看就是我。”

“是圣母玛丽娅。”朱茗解释。

但这显然不重要。

林禹成说:“茗茗的名字没有出现在网上,但是要想查到画是谁画的也容易,而且那天眼镜蛇其实也看到茗茗了。他要冲咱俩来那好办,万一他找茗茗的茬呢?”

这也是个事儿,陈盛愁得搓搓眉毛。

但朱茗已经开口道:“那我就再给他画一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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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禹成和陈盛齐齐看向她。

朱茗给这俩人盯得心里发毛:“……不行吗?”

陈盛已经得出结论:“我觉得这事跟你没什么关系。在眼镜蛇的视角这是别的商家买通画手搞的商战,你说白了只是个接稿的,他犯不着为难你,要找他会找主使,也就是我们俩。而我们俩当中我这边又没什么着力点——我没接管陈家,这事儿也不像我爸干的,他搞陈家没意思。那就剩下禹成你那边——你开始管事了,而且画的内容主要是冲眼镜蛇,没有让佘氏主体损失太大,特别像你一怒之下找人做的。”

他比划着:“那么调转过来,眼镜蛇要报复的话,最可能干的事是矛头冲你,但不触及你家公司主体。”

林禹成已经知道他在说什么了:“我的画廊?”

他冷哼一声仰在座椅靠背上:“我也不是吃干饭的,想拆我画廊那么容易呢?”

这对话听得朱茗心惊肉跳:“……是我添什么麻烦了吗?”

场面上再次一静,林禹成和陈盛看她一眼,继而同时笑出声来。

*

陈盛还是会恐惧,林禹成还是会愤怒,但他们都已经不再是6岁时的那个孩子了。

林禹成参与企业已经6年,后3年已经有独立处理事务的能力。在这个过程中他形成了自己的行事准则,其中一项就是“不怕冲突”。

他意识到自己从小“不怕冲突”这点做得其实是对的,甚至在他管事的这几年,就是这个特质让他在商场上站稳脚跟。当然他也改正了自己的错误,就是在发生冲突后不能轴,他还得做到“不要脸”——就算前脚为了分配撕得你死我活,后脚也得为了利益称兄道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