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格格不入
结果关于黄毛的事, 林禹成还是没能问出来。
陈盛带来的消息他有在重视,从安保到材料又让人进行了细致排查。
除此以外,随着开展时间渐近, 林禹成在朱茗的帮助下购入了新的行头,为画展的开幕做准备。
同样是正规场合,同样是西装革履,常规商务西装要求一板一眼、规矩方正,但那不是一个画廊主应有的穿搭。
西装店里, 朱茗拿着一身身看起来大差不差的西装在林禹成身上比比划划。
其实林禹成不太明白她的挑选标准是什么, 而她自己说的也很抽象:“就是让你坐在一堆油画里拍照不会显得很违和就可以了。”
所以他平时穿得果然是不太行。
最后朱茗敲定一套说蓝不蓝说绿不绿的套装。看到这身衣服的第一眼, 林禹成的内心是拒绝的, 因为这让他觉得自己是只花孔雀, 好像马上就要上台又唱又跳了。
察觉到他的抵触,朱茗也有些为难:“我知道你穿平时的衣服会更坦然, 但是那真的很像大堂经理。”
她说:“你本来就比较年轻,如果不穿得有腔调一点, 没人会认为你是画廊的主人的。”
“你知道的,搞艺术的特别在意第一感觉, 如果是要合作公事,你至少不能给人感觉是个土人。”
“禹成,我说话直, 你别往心里去。”
这怎么不往心里去呢,林禹成的心都要被扎穿了:“没有,没事,行, 那就这件……”
“别着急啊,画展不是好几天吗?”朱茗说着已经看起了其他衣服, “你总不能穿来穿去就这一套。”
于是林禹成又只能定在原处当衣服架子。不过看着朱茗为自己精心挑选的样子,哪怕挑出来的衣服再花里胡哨,林禹成也认了。
有时,他还是会抵抗一下:“有没有可能……就是不要这种大面积的亮色。想有腔调的话,能不能选择那种乍一看很正常,但是细枝末节处有点小设计的那种。”
朱茗挠一挠脸颊,听声音像是在憋着笑:“你确定吗?那样的话,人家会说你闷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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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有时朱茗会好奇林禹成为什么一门心思想做艺术家的生意,他和这个领域格格不入。
当量身定制的西装送到家里,林禹成再次穿起来试衣时,他这无所适从的姿态,在朱茗眼里像极了一个偷穿艺术家衣服的锡兵。
林禹成也很快意识到朱茗的笑是嘲笑,立刻小脸一红,着急地要把衣服脱下来:“我都说了我不适合……”
“哎哎哎,你等一下呀!”朱茗赶紧阻止他,然后把准备好的一枚亮蓝色领带夹给他别上去。
看造型,有点像莲花,还有点像孔雀尾巴。
还没等看清,便听到朱茗手上叮铃咣铛的声音,是在摇一瓶发胶:“稍等哦,闭上眼睛,我帮你搞一下头发。”
于是林禹成只得闭上眼,由着她在自己头顶一顿抓,结束后还给他戴了副眼镜。
“好啦,睁开眼睛看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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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呢,就是感觉镜子里的人不像自己了。
林禹成之前也会自己搞头发,但大多是把前额碎发梳上去,为的是给人一种一丝不苟的感觉。但朱茗抓出来的这个发型,似乎是很刻意地想在特定地方留两撮毛。好看是好看,但他总想着要是他爸看到肯定得给他一闷棍。
而且朱茗给他配的这副眼镜,也是他从没尝试过的粗黑框,只是和衣服搭配起来出了奇的和谐,时髦得让他快睁不开眼。
他还是有点害羞:“总觉得……不太适合……”
“没办法呀,我们这行你也知道,讲究一个‘士为知己者死’。”朱茗给自己扒了根香蕉坐沙发上吃着,“如果你总给人一种局外人误入潮人区的感觉,那旁人怎么跟你打交道呢。之前你刚刚起步,走谦逊路线还有人买账,等画展开幕你就是正式入行,如果不拿出自己的态度来,人家怎么判断和你是不是一路人呢?”
林禹成压力颇大地坐到她身边去:“知道了,我试着克服一下、”
朱茗把香蕉递给他,他也自然地咬了一口,甜甜的味道多少冲淡了一些他的苦恼。
这时候朱茗忽然问了句:“禹成,你会歧视搞艺术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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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问得林禹成一个激灵,他似乎从没把这个词和自己联系起来:“怎么会呢?为什么这么问?”
“唔……大概是因为和艺术相关的东西会让你觉得羞耻?”朱茗琢磨了一下,“别紧张,不是怪你的意思。其实很多人会这样,比起表达态度,更喜欢严肃内敛。到画展现场你可能也会遇到一些‘怪人’,是那种平时走在大街上会有人瞥一眼说‘这是什么妖魔鬼怪’的人。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不理解但尊重’吗?”
林禹成现在是真不理解了:“这样还不够吗?”
“如果是我的话,看到的一瞬间就会眼前一亮——可能是内衣外穿,可能是猎奇的口红色号,可能是搞怪的配饰。我会很佩服这样的勇敢,尽可能去欣赏他们对生活的热情,警惕内心产生傲慢的想法,因为不知道哪一天我也会成为‘不正常’的少数。”朱茗耸耸肩,“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个喜欢画裸男的女孩子哎,对很多人来说这就是件奇怪的事。但是对我来说,这只是对美的欣赏啊,也是作为女生的一般取向的抒发。”
她看向林禹成:“如果有人对这些画的态度是低头笑笑,然后说一句‘好吧,不理解但尊重’,那么很明显这人并不知道我在画什么,不接受女人对男人也有着普遍的审美和需求。而对于我来说,既然我不希望自己的理念被轻视、被唾弃,那我自然也会更尊重别人的理念,不会用狂妄的态度给任何作品下定论。”
是很温和的语气,但莫名让林禹成觉得自己挨了顿骂。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的这种不适感说白了也算一种歧视?”林禹成觉得自己污浊的心像是被洗了一遍,他自问自答,“是的,作为一个画廊主我应该有更开阔包容的胸怀。”
“不是啊,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因为穿了漂亮衣服而感到羞耻!”朱茗又一次被他可爱到,丢了香蕉皮搂着脖子把他扑倒,“艺术家们的胸怀比你想象得开阔包容得多,他们才不会因为你穿得漂亮一点就把你当作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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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茗觉得自己也算是完了,她真的会真情实感地觉得林禹成可爱,这个人好像不管走到哪都有一种“圈子不同何必强融”的可怜感。
或许是有因为这样的情绪加持,她的画也顺利地越过了瓶颈期,渐渐呈现出一个自己比较满意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