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闻亭丽悄悄写了一张纸条让周威帮自己转交给陆世澄。

【我想见你。】

这件事并不容易做到, 首映礼的大获成功,让她和黄远山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无论她们走到哪儿, 都有一大帮人跟着。

耳边甚是喧嚣。

有祝福的声音, 也有挑剔的话语。有人面上谄媚,话里暗藏陷阱,闻亭丽见招拆招,全程滴水不露。

宴会结束后,闻亭丽和黄远山在台阶前殷切地同宾客们道别,记者们却不肯就此离去。

等到闻亭丽上车,更有记者跳上后头的车准备跟上来。她心知肚明,今晚只要她这边有点风吹草动, 明早马上会有人大作文章。

她决定先按兵不动。

回到家里,周嫂和小桃子已经睡了。

闻亭丽机警地走到窗边向外看,路灯下人影憧憧,看来那帮记者会整晚都守在她家门外。

陆世澄处处为她着想,今晚绝不可能来见她了。

她也懒得卸下身上的华服, 一头倒在沙发上, 环顾空荡荡的客厅, 颇有些寂寥之意。原来, 一个人难过的时候希望有人分担。

成功,更渴望有人可以分享。

电话突然响了。她一听对方的声音,就像弹簧一样弹起来。

“你在哪儿?”

“在你家附近。”

闻亭丽咬唇直笑:“陆先生好大的胆子, 今夜我家附近到处是埋伏, 你也敢来找我么?”

“反正五分钟以后, 你到后门来。”

闻亭丽上楼换一身干净衣裤, 等时间一到,就蹑手蹑脚赶到后花园。

说来奇怪,头先她家后墙外面起码蹲了有五六个记者,这会儿全不见了。

即便如此,她也不敢直接打开后门出去。因为那扇铁门有点老了,每次开门都会发出极刺耳的声响,她害怕会惊动前门的记者们。

这时节,有人在外头低低地吹了一声口哨,夜里听来,俨然是某种浪漫的暗号。

闻亭丽心中一定,四下里找了找,花园里有架木梯子,周嫂有时候会踩着它去打院子里那株红叶李树梢上的果子,她将那梯子搬起来架到后墙上,踩着楼梯往上爬。

刚到墙上,就看到陆世澄站在月光下面。

两个人目光一对,闻亭丽一颗心高兴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陆世澄冲她张开双臂,示意她往墙下跳。

闻亭丽想也不想就从墙上跳下去,他毫无悬念地接住了她,她紧紧环住他的脖颈,心里觉得刺激极了。

她就像是赫米娅,正与她心爱的拉山德幽会。

“我们去哪儿?”她在他耳边快活地问。

陆世澄搂住他的「大猫」亲了几口:“待会你就知道了。”

……

记者果然没有跟上来,闻亭丽登时觉得耳边清净不少,舒舒服服在后座打起了盹。

一觉醒来,汽车已经停在了闸北陆家那家新药厂的大门前。

闻亭丽揉揉眼睛,疑惑地朝四周打量,方圆一百米,一个人影都无,忽然会心一笑,亏他能想到来这里,今晚再也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

陆世澄从车前绕过来帮她打开车门,很绅士地向她伸出一只手。

闻亭丽高兴地将自己的手交到他的掌心里,款款下了车。

他牵着她的手向前走到工厂的侧门前,他有钥匙,把门打开,进去后又把门锁好。

门一关,这一方世界,真真切切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两个人心有灵犀,突然齐齐加快速度向前冲去,一口气跑到顶楼,闻亭丽边跑边笑,在这里,不必担心有埋伏,也不必担心被人抓住话柄,她终于可以畅快地呼吸,肆意地欢笑。

顶楼有两间房,陆世澄带她径直走到右边那间房面前,那是他的办公室,一推开门,闻亭丽不由得倒抽一口气。

整个房间都被花海淹没了,艳丽的玫瑰、清丽的百合、馥郁的郁金香……

上千朵上万朵,「姹紫嫣红开遍」,毫不掩饰的嚣张,目不暇接的美丽。

她喜欢鲜花,当初她们一家人还在租小房子的时候,她常常把小桃子喝剩的奶瓶洗干净作花瓶,在里头插上从路边的花丛里捡来的野花。

她还会在家里的窗台上用小花盆种花生苗、种月季。

哪怕学业和工作再忙,也不忘悉心照料它们。

在她家养病期间,陆世澄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到了为她庆祝成功的这一夜,他把全市的花都买下来,送到她面前。

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里面还有,进去看看吗?”

闻亭丽用力点头,他牵着她进到里间,里面却不是鲜花,桌上摆着四个食盒。

陆世澄走到桌前打开第一个食盒。

“正兴菜馆的红烧肚裆。”

“锦东饭店的八宝鸭子。”

“长兴馆的红烧鮰鱼。”

“蟹粉炒蛋。”

他逐一打开桌上的食盒给她看。

“你自己说的,等到《春风吹又生》首映完,你第一时间就要吃这四样东西,诺,我全给你买来了。”

闻亭丽大笑着朝他扑去:“陆先生,我太爱你了。”

“什么?菜居然还都是热的。”

“我等不及了,筷子筷子。”

陆世澄满眼都是笑意,先按住她乱抓的手:“冷静点好不好,筷子又不在我身上。”

他在食盒底下摸出两幅碗筷,紧接着,像变戏法似的摸出一个冰桶,里面放着几瓶闻亭丽最爱喝的饮料。

他这样子,既潇洒又有点孩子气。

闻亭丽一颗心就像泡在了牛奶和花瓣里,两个人坐下来享受了一顿异常美味的宵夜,平常哪怕在她家里,也要顾及周嫂和小桃子,在饭馆就餐就更不用说了,哪像今晚,两个人无拘无束,想怎样就怎样。

闻亭丽因为刚刚恢复正常饮食,不敢放开肚子大吃,但依然吃得心满意足。

饭毕,两个人合力把桌面收拾干净,闻亭丽把冰桶里的水挑出来洒到陆世澄脸上,陆世澄一手躲避她的袭击,另一手抄起桌上的小油碟作势要贴到闻亭丽的脸上。

两人打闹一阵,闻亭丽笑着跑开了,好奇把脑袋探向窗外,从前她也来这儿找过陆世澄几次。

但通常只在大门外等着,今晚倒是进来了,可惜夜里看不见什么,只能通过地面上的一些路灯辨认大致的范围。

这间药厂的规模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广阔。

陆世澄插着裤兜走到她身后:“天台看得更清楚些,要上去看看么?”

“走!”

两人默契地手牵着手到了天台上,闻亭丽走到阑干朝远方眺望,由衷发出一声感慨:“这大概是我见过的最宏伟的一间药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