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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天桥和胥晴儿从恩施回到南北镇,突然听说卢家在办喜事,两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表示不相信。但曹本信誓旦旦地说:“全镇子的人都知道了,那还能有假?要是你们不信,可以自己去瞧瞧。”曹天桥这才不得不信。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唐荣会突然放了他们,于是急急忙忙去拜见田翰林。田翰林笑而不语,他急得在原地搓手搓脚,来回打转,唉声叹气。

“好了天桥,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卢次伦这次已经走到了尽头,你就回去坐等好消息吧。”田翰林大笑道,“唐厅长这次是下了血本要吃掉大老虎,你说他卢次伦能耐再大,还能咋折腾?”

曹天桥这才舒了口气,叹息道:“这敢情好,也不枉费我往恩施跑一趟。”

“对了,事情办得如何呀?”

“有眉目了,德罗神父会尽快给我引荐他那些做生意的朋友。”曹天桥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田翰林点头道:“那就好,您也很快就如愿以偿了。”

“田镇长,这还得感谢您呀,要不是您,事情哪能如此顺利?”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盛元不也有我的股份吗?”田翰林大笑道,“卢次伦啊卢次伦,谁让你这个老古董不识大体,不然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哼,一个外地人跑到咱们南北镇来讨饭吃,搞得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都忍饥挨饿,这么多年他也该吃饱了!”

“天桥啊,你那边得抓紧时间,要是‘鹤顶红’能被洋人认可,那以后咱们盛元的前途不可限量。”

“镇长,那我先走一步,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过来跟您汇报。”曹天桥感觉自己走路都是飘着的。

胥晴儿正在焦急等待曹天桥回来,一进门便见他满面春风,忐忑的心悬得更高了。

“放心吧,再过几日,卢家就要搬走了。”曹天桥谈起卢家的状况时,一脸的兴奋和得意。

胥晴儿得知实情时心像被针刺了一般,无比的痛,但她还必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赔笑道:“唉,真可怜,卢老爷一把年纪,能经得起这个打击吗?”

曹天桥狂笑道:“我日盼夜盼,终于盼到了这一天。如果德罗神父能尽快帮我引荐洋人,那就好事成双了!”

泰和合传出了喜庆的鞭炮声和锣鼓声,悠扬的唢呐声传遍了整个南北镇,闻听之人心中却隐隐作痛。

吴天泽在门口徘徊了很久,听见里面在拜堂,自己最后还是没脸进门。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礼成!”

今儿是张六佬和卢玉莲大喜的日子,可两人根本高兴不起来,但卢次伦却始终扮演着一个幸福父亲的角色,他在礼成之后说道:“孩子,委屈你们了,今儿是你们的大喜日子,本该热热闹闹的,但情况特殊,为父也没请外人……六佬,我把女儿就交给你了,以后得好好待她。”

张六佬和卢玉莲跪在卢次伦面前,冲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忠泰,今晚就把银两分发下去,明日一早大家各奔东西吧!”卢次伦取过一杯茶水,高高地举起,“我卢某对不住各位,这杯茶是用我付出毕生心血制作的宜红茶叶泡成的,卢某以茶代酒,再敬各位一杯!”

厅堂之内的人全都蓦然了,每个人的心情都一样,凝重而又不舍。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过了今晚,他们就要永远地离开泰和合了,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这里。

卢次伦喝过茶后,缓缓地放下茶杯,浑浊的目光扫视着面前每一张脸。他是想记住每个人,将他们永远都刻在自己苍老的记忆里。

“老爷,今儿是小姐的大喜日子,我不想哭,可是忍不住。”忠泰颤巍巍地抹着眼泪,突然跪下,也冲卢次伦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其他人见此情景,也不约而同地跪了下去,一时间,厅堂之内又传来嗡嗡的哭泣声。

卢次伦措手不及,想让大伙儿起身,可是自己却僵在原地,满脸的褶子像干树皮似的,没有一点光泽。

拜堂之后,却没有闹洞房这个环节,夜深人静的时候,烛光映着窗花缓缓摇曳,照着坐在床头的新人,冷冷清清。

张六佬小心翼翼地揭去卢玉莲头上的红盖头,却见她满脸泪光,顿时心碎了一地。他温柔地抹去她脸上的泪光,却连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卢次伦全无睡意,大半夜把陈十三单独叫去屋里。

陈十三似乎猜到卢次伦想说什么,看着他憔悴的样子,说:“叔儿,这段时间您太累了,有什么事儿明早再说吧。”

“没时间了!”卢次伦无力地说,“我明早就要离开南北镇了。”

“什么,叔儿,您打算明早就走?”

卢次伦其实不想这么快便离开,但又不想再多留,哪怕是一小会儿。他微微叹息了一声,道:“叔儿想问你一句话。”

“叔儿,您想问什么就问吧。”

“叔儿走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陈十三为难地说:“还真没想过!”

“那叔儿再问你,如果让你帮六佬和玉莲,你答应吗?”

陈十三一愣,反问道:“您想让我帮他们做什么?”

“我一走,玉莲身边除了六佬,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所以我想让你留下来帮他们。”

陈十三更加不解,疑惑地问:“茶庄都没了,我还能做什么?”

卢次伦缓缓地说:“这个你先别管,总之你要答应帮他们,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必须帮他们。”

陈十三沉默了一会儿,重重地点头道:“我答应您!”

翌日一早,茶庄所有人都在门口等待卢次伦出门,可他却把自己关在房里,不是不想见大家,只是不忍心再见这种揪心的离别。

张六佬和卢玉莲,还有陈十三站在台阶上,他们能理解卢次伦为何迟迟不出门。

“我替老爷送送你们,大家都走吧!”陈十三说。

“老爷,您多保重!”忠泰这才带头喊道,紧接着所有人都发出了同样的声音,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茶庄大门。

卢玉莲眼睛又红了,张六佬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待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才说:“都走了,别难过了!”

“叔儿……”陈十三突然大声喊道。张六佬和卢玉莲回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卢次伦,卢次伦跟他俩说:“你们跟我进来!”

张六佬转身关上门后,卢次伦手上捧着一个铜盒,眼神无比深邃。

“爹把这个交给你们,然后就要离开南北镇了。”卢次伦说完这话,卢玉莲连连摇头,哭丧着道:“爹,您就让我和六佬跟您回老家吧,我不会让您一个人走的。”

“爹,玉莲说得对,您就让我们陪您一起走吧。”张六佬说。但是卢次伦却摇头道:“我自己能行。爹虽然年纪大了,但还能照顾自己,你们俩给我听好了,爹现在把这个盒子交给你们二人,希望你们能好好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