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那边,先走一步的学徒们赶至琳琅酒楼。他们步入铺子,同时还在说着那辆马车与陌生的婢女,其中一名女学徒道:“不知道是谁家的婢女?虽是婢女,但身上衫裙料子竟是绢罗的,真真是富贵。”
寻常人家的男仆婢女,穿的多是细布料子,要是富贵点的,或者身份地位高些的管事娘子,也会有几套正式些的又或是主家赏的缎子衣衫。
可这般用绢罗绮绫的,这些人都是头回见着。几名学徒难掩震惊,齐齐看向说话那人:“绢罗?真的假的啊!”
“那料子价格最便宜的,一尺都得要个十贯钱吧?!”
“我先头见过,就是绢罗。”
“也不知道是哪户富贵人家的婢女啊……”
“瞧着应当是简师傅认识的吧?”
“应该是……吧?”毅哥儿想了想,又觉得不一定:“不对?说不定认识,但不熟悉?我觉得师傅当时的反应有点奇怪。”
学徒们讨论的话语被简娘子纳入耳中,她唤住几人:“你们说什么呢?什么晴姐儿认识的人?”
毅哥儿几人没隐瞒,老老实实交代了来龙去脉:“是从府学出来的时候,有位婢女叫住师傅,说是有人请师傅说话。”
“你们不知道是何人?”
“……不知道,但师傅似乎认识。师傅教咱们几个先过来,然后就跟着那婢女去马车那了。”
简娘子蹙了蹙眉,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正当几人讨论的时候,毅哥儿注意到停在琳琅酒楼外的马车:“啊!就是这一辆。”
简娘子抬眸,往外边瞧去,只见马车里先是下来两名婢女,再后来简雨晴带着另一名陌生女郎也一道下来了。
那女郎圆脸桃腮,好生漂亮,教简娘子注意的更有她与婢女的装束,皆是极为富贵的料子。
尤其是那女郎身上的,简娘子注意到那条裙子竟是用织金锦所做——孙刺史的娘子便有一卷同样的布料,据说还是圣人赏赐与孙刺史的,孙娘子此前一直舍不得裁剪使用,直到准备回长安前才教人裁剪制衣,打算回长安后用上。
简娘子瞧着,咋舌不已,心下有些担心,忙教人掀起帘子,迎着几人往里走。
简雨晴带着汾乐公主上了楼,坐进了包间里,而后吩咐伙计几句,教他们把东西盛上来。
待伙计退下,汾乐公主才开口:“这也是你家的铺子?”
简雨晴点了点头:“是。”
汾乐公主哎了一声,饶有兴趣地环视一圈,只见屋里装潢简单,一张木制胡床、一张木制长桌,另外加三张椅子,墙角有个贴边的角柜,墙面上悬着几幅字画,凑近了些发现也不是什么名人所做,竟都是府学学子所写的。
汾乐公主知道简雨晴在府学食堂里做事,没想到她竟是连铺子里的字画都用上学子的,还真是……物尽其用?
正当汾乐公主思绪乱飘的时候,伙计敲了敲门,而后把茶水果子送了进来。
汾乐公主瞧着伙计放下茶盏茶壶,而后……转身而出?她愣了愣神,一双眼儿往简雨晴看去:“我瞧你们酒楼这么大,怎么仆役竟是这般没规矩?哪有直接把做好的煎茶送上来的?这茶不都老了吗?”
时下,上至达官贵人下至百姓都喝的是煎茶,有一门好手艺的茶娘子不但能置办茶馆,而且也能受聘在酒楼饭馆里负责为宾客煎茶。
煎茶一道,程序复杂,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煎好的茶要立刻离火,并送到宾客跟前,时间稍有差池,便会化作老茶。
以老茶待人,极为不尊重。
若是酒楼饭馆乃至茶馆拿出这般的煎茶,更是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汾乐公主见简雨晴铺子里的伙计竟是这般操作,连连摇头,别说对剩下果子小食感兴趣,更是抬步准备走人,打从心里不相信这般铺子能做出什么好吃的。
“这不是煎茶,而是奶茶。”
“…………奶茶?”汾乐公主闻言,脚步一顿,眼儿瞥了眼简雨晴。
两名婢女极有眼色劲,上前持壶斟上一盏茶水,只见从茶壶里涌出的不是清澈透明,色泽淡绿的茶汤,而是一汪浅棕色的奶茶?
奶香与茶香氤氲而上,四散而开,终于教汾乐公主停了动作,惊疑不定地转身归来,好奇打量着面前的奶茶。
这个,居然,也是……茶?
汾乐公主嗅着不同于平日那清苦味道的茶汤,心下疑问繁多,想了想终究没问出口,决定还是先尝尝味道再说。
总归……这物闻着香甜,不似昨日嗅到的臭豆腐那般恐怖非常。
汾乐公主端起茶盏,喝上一口,与时下流行的苦涩回甘的煎茶完全不同,这道名为奶茶之物入口甜蜜如蜜浆,一口下去口鼻之间皆是馥郁的香甜味道。
甜蜜过后,才有淡淡的清苦涌上前来,这错位的体验却教汾乐公主完全停不下来,一口接着一口喝得不亦乐乎,更是忍不住连连赞叹:“好甜,好香,好喝?”
等喝完一茶盏的奶茶,汾乐公主也窝进了胡床里。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瓣,又把目光转向摆在碟里的小食上,那糕点如花儿般精致,落在旁人眼里都要赞扬两句,不过汾乐公主却是见怪不怪。
刚见着糕点的时候,汾乐公主嫌弃得紧。要知道她吃过无数宫中御厨做的糕点,做得再细致华美的都见过,眼前的糕点虽是精致,但也就这样了。
在汾乐公主看来,连宫里御厨做的糕点实在无甚可夸,吃个一两块还勉强,再来那蜜汁儿都恨不得把嘴糊了,把嗓子齁了,着实教她腻味得很。
眼前的茶点果子,怕也没什么特别。
直到她喝了那道不起眼的奶茶以后,汾乐公主双眼闪闪发光,对这几道茶点果子充满了好奇心。
汾乐公主想了想,先朝着里头雪白如玉的花点心下手。她捡起一枚,感受着入手略沉的份量,细细观察细腻到毫无瑕疵的外表。
她嗅了嗅,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气味?
汾乐公主张开口,轻轻咬了下去。明明捏起来偏硬,牙齿落下的时候却没有受到任何阻碍,轻而易举地突破到底。
藏在雪白外衣里的是翠绿的内馅,甜蜜与清苦交织涌上前来,教汾乐公主禁不住哎呀一声轻呼:“这里头的内馅竟然也是茶味……的?香味好生清雅醇厚,味道也是甘醇得很。”
“没错。”
“哎……这是什么茶?湖州的还是常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