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道士给出的办法是对着莫夫人设坛做法,看她会不会现出妖身,老夫人可以借此求安心。

恰逢莫夫人是妖的流言盛行,当着全城百姓的面设坛做法最合适不过。若是,将军府是明确的大义灭亲;若不是,可安百姓心。

老夫人踌躇不定。

“我不同意。”墨将军大步走进来,神色冷峻桀骜,气势逼人,“荒谬。有谣言就要人自证清白?清者自清,无须自证。”

木兮枝正愁着该如何化解这件事,又担心自己擅自行动,不仅无法改变现状,还会被意念踢出去,功亏一篑,墨将军来得正好。

祝玄知作壁上观。

道士面面相觑,知道眼前青年是征战过沙场的墨将军。

老夫人不想在外人眼皮子底下跟墨将军争论此事,有失将军府颜面,墨将军却不退一步。

气氛紧张,两母子对视片刻,谁也不让谁。墨将军往日里是出了名的孝子,但一碰上原则性的问题,他是会坚守底线的。

知子若母,老夫人清楚墨将军是不会在这件事上让步的了。

无奈之下,老夫人答应他不会那样对待莫夫人。墨将军的态度这才稍有缓和,目光冷冷扫过木兮枝和祝玄知,还有那两名道士。

他直接下逐客令了,“还请各位离开将军府。”

道士脸色铁青。

木兮枝则陷入另一个难题——被逐出将军府后很难再找机会待在墨将军身边。也罢,到时退而求其次,偷溜进来亦未尝不可。

不等他们被逐出将军府,没想到寒霜城的陈太守来了,目的很简单,要墨将军给个说法。

墨将军叫他滚回去。

还在中堂的木兮枝听得很清楚,就是不客气地叫他滚回去,不愧是当大将军的人,霸气。

陈太守被墨将军狂妄的言语气得胡子颤抖,多亏被人及时扶着才不至于倒下,呵斥他不顾大局,他日必要到圣上面前参他一本。

当今皇朝知道五大家族的存在,皇朝还以五大家族为尊。

皇朝同样对妖魔深恶痛绝,妖魔不仅会伤害它的子民,也会威胁皇朝的统治,实在留不得。

是以,皇朝遇上与妖魔有关的事都会异常偏激,假如有人替妖魔说话开脱,一并当被妖魔蛊惑处理,下场普遍难逃死字。

老夫人听陈太守说要参自己的儿子,吓一大跳。

墨将军哂笑。

他扔下一句爱参便参。

陈太守指着墨将军的鼻子,深知他为人不羁,想骂又不敢骂:“你将全城百姓置于何地?”

换作以前,陈太守的官位比墨将军低,是不敢胡来的。可此一时非彼一时,国家不像前几年那样战乱频繁,而是正处太平。

太平年间将军地位不高。

墨将军还自请回老家寒霜城,兵权被皇帝收回,只留下将军虚名,手底下仅剩十几个旧兵。

说来也是可笑,他还当自己在从前呢,每天早出晚归,雷打不动训练那十几个旧兵。陈太守想他是沽名钓誉,看他不顺眼许久。

此番逮住机会前来,陈太守终于按捺不住,咄咄逼人。

墨将军只道:“本将军这一生从未伤害过百姓,本将军夫人也是,您说本将军将全城百姓置于何地?本将军问心无愧。”

陈太守怒极拂袖离去。

木兮枝等人也被墨将军送出了将军府,说得好听是送出,说得难听是轰出。她不生气,恰逢口渴,带祝玄知到茶馆去听书。

寒霜城一事大致明朗,但木兮枝需要找个地方再理理头绪。

他们坐在茶馆后面一桌。

茶馆生意热闹,捧场之人甚多,几乎座无虚席。

说书先生说的第一个故事有点背德色彩,具体是男子娶了一名女子,女子却恬不知耻与魔尊通/奸,诞下女胎,被火烧死。

第二个故事是将两位神仙眷侣的爱情故事,直到有一日,他们阴阳相隔,男子不断用通灵术回过去救女子,却一次又一次失败。

第三个故事有关灭世。

世间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那就是朱雀现世,世将灭。

第四个故事光明正大传颂五大家族十几年前的伟举,为天下苍生不顾自身安危与妖魔一战。

第五个故事则讲述一名女子隐藏妖的身份,嫁给人类,表面做尽好事,背地里时不时加害人类。暗指嫁给墨将军的莫夫人。

木兮枝听出来了。

在座的百姓也听出来了,他们窃窃私语,众说纷纭。

祝玄知心不在焉抿了口茶,随意搁在桌上的右手骤然一麻,他看过去,原来是木兮枝一边看着说书先生,一边摸索茶杯想喝茶。

两只手相碰,热冷分明,热的是木兮枝,冷的是他。

祝玄知想收回手,她却好奇戳了戳他手背,感叹道:“祝道友的手怎么这般凉,云中火家人擅长控火,我以为身体该热才是。”

他手指因别样又扭曲的滋味而小幅度蜷缩起来。

祝玄知借着整理袖摆来遮掩,指甲在掌心掐出血印:“我们控火时身体会迅速变热,平日里身体会稍凉,如此方能缓解难受。”

木兮枝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又听得他语调比之前更冷了,不禁腹诽此人有点喜怒无常。

她不理祝玄知了,俏脸鼓着,嗑自己点的瓜子,思索着如何在今晚前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溜进将军府,不能离开墨将军太久。

莫夫人是四阶以上的大妖,木兮枝是三阶的小修士,一不留神容易被她发现,被误会有企图就不好了,还可能会发生冲突。

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木兮枝想问问祝玄知有何看法,抬起眼见他平白无故吐出一口血,血水顺着他下颌滑落,气若游丝到仿佛下一刻就要驾鹤西去。

坐他们附近的几桌客人快速远离他们,生怕会摊上事。

她本能抱住往后倒的祝玄知,他劲瘦的腰在她软绵的掌心,木兮枝眼下是半搂半抱着他。

怎么就突然吐血了?身体当真羸弱到这个地步?

木兮枝被祝玄知吓得够呛,他可不能死。她想将祝玄知抱起来去看大夫,结果完全抱不起来。他看着清瘦,实际还挺重的。

祝玄知让她放开他。

她不可能听他的,看着地上那摊血心烦道:“你站都站不稳了,还叫我放开你,碰碰怎么了,是会少块肉,还是立刻死?”

祝玄知脸泛潮红,如鹤脖颈微扬,有汗滚落,他偏开脸,有泪痣的那一边背对她:“那你扶着我,把你的爪子从我的腰拿开。”

爪子?

木兮枝生气了,像是威胁道:“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他静默须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