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 血腥婚宴(完)
赵向梦出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中, 就像是亿万个普普通通的家庭一样。
但她从小就知道。
她母亲和父亲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换句话说,母亲一直想和父亲离婚, 进而脱离这个家庭,只是碍于各种各样的条件才忍耐了下去。
而她也知道,她的父亲有着无数的缺点。
可能因为以前是在学校里当过几年老师吧, 他尤其爱向人说教, 经常一件小事就会引来他的借题发挥, 延展到未来几乎可以说是家常便饭。
赵向梦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她跟朋友贪玩过十点才回家会遭到父亲那样的谩骂:在她的口中,她仿佛已经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一个夜不归宿, 马上就会败坏他老赵家名声的罪人。
可能别人也受不了父亲的爱说教吧,他在学校被人排挤的待不下去了, 最终去到了一个辅导中心当老师。
被他教授的学生们是怎么看他的, 赵向梦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只要他在家中,她和母亲永远都抬不起头, 连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
不能大声说话, 不能对他发表的话产生任何反对意见, 也不能忤逆他说的任何话。
在这个家中,他像是唯一的独裁者。
也因此很小的时候, 赵向梦就深深的明白了一件事——婚礼原来是这样一种恐怖的存在, 能让一个人被迫接受另一个人的全部,而且数十年如一日地容忍他, 永远也无法摆脱他。
赵向梦见证了母亲数十年的煎熬痛苦, 也见证了她这些年的伏小做低、低声下气。
她原本以为所有人的家庭都是这样的,直到上了高中, 她认识了她的同桌。
她的同桌是一个很开朗明媚的女生,在入学的第一天,便热情的向她介绍了自己。在她的主动下,赵向梦和她成为了朋友,也因此去到了她的家中拜访。
那是她第一次体会到正常、温馨的家庭氛围——
也是她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
那时赵向梦从同桌家出来之后,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莫名其妙的便哭了出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心里难过的厉害。
原来,父亲可以是包容理解的,而不是一直对她指点江山,打压她的所有。
这样的家庭是她连做梦幻想都幻想不出来的,因为她从未经历过。
在那之后,赵向梦便忍不住接受了同桌的邀请,频频地前往她的家中。
同桌的父母很喜欢她,还玩笑说,她像是他们家的第二个女儿。因为同桌更喜欢偏向中性的打扮。赵向梦跟着他们一家四口出行时,乍一看,竟有些像是一个儿女双全的家庭。
但赵向梦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幻想,在梦境结束后,她终究还是要回到她压抑煎熬的家中。而且,她这辈子都不会离开她的母亲。
高三那年,赵向梦写了一封“情书”,被她的父亲从书包中扒了出来。
其实这件事情纯属意外。
当时是高考前一个月,班上同学都说要去KTV放松一下,赵向梦便也跟着去了。
玩乐间,大家说要玩真心话大冒险,赵向梦不幸被抽中了,要求她对在场的男同学写一封真情实感的情书。
赵向梦便选了对她一直都很照顾的班长。
其实她隐隐能感觉到班长是喜欢她的,甚至周围的同学都能意识到,有时还会拿他们两个打趣。
她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可能处于那种环境中,少年人还是会多少有一些对于爱情的憧憬。
但碍于她的家庭环境,又让她对于婚姻有种打心底的抵触与恐惧。
那一天,赵向梦做出了她此生最后悔的一个决定。
她把情书写完,完成这场大冒险后,不知出于何种想法,并没有毁掉,而是塞进了书包中。
然后,第二天那封“情书”就被她的父亲从书包中翻了出来,直接把她从床上拖起来打了一顿。
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怒骂,不管她怎么解释,父亲都不肯相信她说的是实话,只一意孤行地认为她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狡辩,都是为了隐瞒自己的罪行。
赵向梦一直清楚父亲的性格。他从来不管别人说什么,只愿意相信自己所相信的。
她太清楚这点了,所以始终避免着跟他起端指。但当真正遭遇这一切的时候,她才发现这真是一场酷刑。
那天,赵向梦已经不知道自己被打了多久,她浑浑噩噩地躺在地板上,恍惚间看到泛黄的天花板上好似飘着无数只蝴蝶。
它们从屋子中飞了出去,从大敞着的窗户中一跃而下,得到了想要的自由。
直到母亲下了夜班回来,才将她从暴怒的父亲的手下救出。
耳边母亲的哭喊声仿佛始终隔着一层雾,听不真切。或者说,她那时已经对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感知力了,只有机械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她在医院躺了很久,险之又险地赶上了高考。
万幸的是,成绩并没有发挥失常。可能老天也听到了她的祷告吧,帮助她考上了一所理想大学,也是她在很久前就想过的要远离家的大学。
那个夏天,是她最迫切的希望能早日结束的夏天。
而在离开家之前,赵向梦跟母亲长谈了一次,才得知在“情书事件”发生之后,母亲怒骂了父亲很久,坚决地表示要离婚。
她当牛做马了这么多年都忍了下去。但是当那天进家看到女儿躺在地上被打成那样的时候,母亲终于忍不下去了,决定为自己也为女儿寻一个解脱。
只可惜……
赵向梦仍记得母亲那时的表情。
昏黄的灯光下,她替她收拾着行李,微垂着头,双手因为多年的操劳布满了老茧。母亲带着老茧的手耐心地替她整理着一件又一件的衣物:“那次我跟你外婆也提了一嘴。你外婆她说什么也不同意……她年纪太大了,上次差点没把她气到医院去。还是再等等吧。”
母亲对她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道:“你出去之后好好的照顾自己,不必管我,等我再和你爸爸好好商量商量,让他不要再跑去你外婆家乱说,就能跟他离婚了。”
“到时候,我在外面租一个小房子,等你回来住。”母亲揉了揉她的头,缓缓道。
赵向梦重重点头,眼眶酸涩。
虽然她心里清楚,以她父亲的个性,这件事极有可能永远都无法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