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扬帆

板状腹

这时剧场大门内只是不那么挤了, 但还是有不少人在的。所以罗裳喊话时,大多数人只听到了她说的话,并没有看到喊话的人是谁。

在所有人都不知孩子在哪里的时候, 如果有人能明确指出方向,其他人下意识都会顺着提示去做。

剧场内的人也是这么做的,很快, 就有人从一排座椅下找到了趴伏在椅子下边的小男孩。

“找到了, 找到了, 人在这儿呢,孩子好像没出大事。”最先发现他的一个中年妇女高兴地喊出声。

她长得结实,两只手臂如同小棍子一样, 轻易就将那小男孩从椅子下托起来, 抱在了怀里。

孩子挣扎了几下,看着周围的人, 露出一副迷茫的神情。

罗裳往那孩子身上看了看,感觉他精气神还可以, 可能是在踩踏中受到了惊吓,但没出大问题。

他个子小, 在挣扎中从人缝里钻到了椅子下边, 不知怎么就爬到了那个位置。

他自己没怎么样,倒是把他母亲吓个半死。刚才那凄惨的求救声音, 好像还在罗裳耳边响着一样, 那是一种绝望恐慌至极的声音。由此可见,她想一想都觉得瘆人。不管这孩子是什么样的,他的母亲却是爱极了他。

“孩子他妈呢, 刚才不是还在找孩子呢吗?”中年妇女怀抱孩子,踮起脚来向四周张望, 寻找着孩子的母亲。

很多人刚才都听到了孩子母亲的求救声,所以这中年妇女一问,就有人惊讶地指着自己脚下,高声说道:“人在这儿呢,她怎么了,好像昏过去了。”

这时韩沉终于把手从罗裳腰上拿开,但他半边身体仍然护在罗裳身后。罗裳刚才跟那大姐聊过几句,这时候她突然昏过去,罗裳自然不放心。

“我想过去看看。”罗裳并没有贸然上前,反倒先回头征求了一下韩沉的意见。刚才护住她的人毕竟是韩沉,现在危机并不能说完全就解除了,所以她有什么想法还是会跟韩沉沟通下。

“一起过去吧。”说完这句话,韩沉就伸臂将其他人格开,让周围的人给罗裳腾出来一条路。

罗裳正要过去的时候,有个人急切地道:“孩子妈妈看着很不好,大师走了,可他弟子还在呢,请大师弟子帮忙看看吧。”

“对,那位姓曹的自己刚才在台上说他是大夫,不如让他看。”

这两个人的提议还真的得到了响应,人群中有不少人真的很信任关大师和他那几个徒弟的能力,所以早有人跑向主席台,挥手示意曹一平和他师弟稍等。

那位师弟像想起什么事一样,突然说:“对了,师父吩咐我办事,我得赶紧去,不能办晚了。”

他说完这句话,几步就走到后门,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于是,曹治平竟成了关氏门徒中唯一一个留在现场的,顺理成章地,很多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

曹治平骑虎难下,他也不清楚那个昏倒的人是什么状况。这时候又不能像他那个滑头师弟一样临阵逃脱,他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片刻后,他被好几个信徒前后簇拥着来到了离剧场门口不远的地上。昏倒的孩子母亲仍躺在地上,在她身边,则蹲着一个年轻女孩。

看着那女孩给昏倒的女人切脉,曹治平这次可以肯定,这个女的,一定是拖垮他诊所的始作俑者罗裳。

曹治平心里恨得不行,面上却不好表现出来。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打算先给这个女人切下脉再说。

刚才罗裳在专心切脉,所以她并不知道曹治平也过来了。

她放下手指,眉心微拧,略微思考一下,就将手掌放到了昏迷女人的腹部,来回按了几下。

片刻后,她站了起来,跟旁边的人说:“她内脏很可能破裂穿孔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好几个人喷了回来:“小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什么内脏破裂啊?开什么玩笑,她刚才还好好的……”

“大师弟子来了,小姑娘,麻烦你让一让,先让曹医生看看。”说这句话的人看起来要比先前那人客气些,但语气里对罗裳的不以为然却是再明显不过。

这时,曹治平和气地摆了摆手,说:“她一个小姑娘,你们跟她争什么?算了,我先看看。”

罗裳看着他那不要脸的样子,深深地体会到,一个人脸皮厚起来的时候,能厚到什么程度。

她看了下表,心里焦急,不等曹治平诊断结束,就扬声道:“这位大姐内脏真的有破裂穿孔的迹象,初步断定是小肠穿孔,不能再耽误下去。”

她不说这句话还好,这一说,有的人竟然笑出声来,指着罗裳说:“小姑娘,你是不是想出名啊?想出名也不是这么出的啊,这不是玩呢嘛。人家都病成这样了,可不能这么玩,这不厚道。”

曹治平也觉得罗裳这个说法可笑,他甚至以为自己终于抓到了罗裳的把柄,就跟周围的人说:“你们可能不知道,这小姑娘也是大夫,就在山河路那边开诊所。小姑娘医术是有一点的,就是还差了点火候历练,假以时日就好了,大家不要这么针对她一个小姑娘。”

他这话说完,立刻迎来了不少人的赞许。

韩沉也被这老东西给气着了。他心中暗想,是时候好好查查这老家伙背后都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了。

就在众人都以为罗裳是在哗众取宠时,有个年轻人突然笑出声,他的笑里满是嘲弄,周围的人也不知道他是在笑谁。

“你笑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笑?”有个老头不满地指责他。

程严却道:“我笑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还不许我笑,管天管地管到老子头上了。”

“你……”老头被程严这荤素不忌的话给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看出来了,这个小伙子是个浑不吝的,想从他嘴里讨到好,那就是空想。

他住了嘴,其他人也没敢轻易跟程严这样的人作对,程严这才笑眯眯地瞧着曹治平,语带讽刺地道:“你诊所里有好几个大夫,都斗不过罗大夫一个人。就这还好意思在这儿挖苦人家?脸呢,让狗给吃了?”

他妈妈就在旁边,看着儿子朝大师弟子怒喷,着急地想拉住他,可她拉不住,儿子这时候根本不听她的。

程严这句话毫不留情,喷得曹治平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

他背靠着关一贺这棵大树在山河路一带行医,这几年来几乎可以说无往而不利,更不曾有这么一个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的脸被狗给吃了。

曹治平暗暗咬着后槽牙,恨不得当场把这个姓程的家伙给打死。

程严跟他在一条街上,一个是开饭店的,一个是开诊所的,怎么可能会不认识?只是他们平时的关系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彼此互不干扰。他也不清楚,程严对他哪来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