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九月上, 桂香馥郁。
祁北南一行抵达原平已有一月有余了。
“恍是又一回乡试,来年又是会试,殿试罢, 又有新官进朝了。”
午间, 祁北南从办事处回住舍,进宅便嗅着了一股香气,枝子上的桂花竟是一夜之间尽数开了。
他瞧着一簇簇的金桂开得好,不由得思及乡试的事情来。
想着昔时的同窗, 今年当有不少要下场的。
倒是年初的时候收得一封马俊义的信,言他今年预备再考。
时下成绩也当出了,只是别省的成绩也不好听得, 他倒想马俊义今年能取得个好成绩。
“大人, 茶沏好了。”
祁北南听得一声唤, 从桂花树下往里头去。
他查点了一上午的账本, 两只眼睛也是瞧看得乏累了, 整好是吃盏茶午歇一番。
在家时, 且还有萧元宝隔三差五与他做的明目汤, 这保养的多好的一双眼睛, 来了原平才多少日子,接连的点着账簿, 那累的山高的账簿虽是去了半,可他的眼也得瞧出重影了。
他本是想着紧着些把盐务早办理了, 一则是好早些回去,二来也教这头贪污受贿的人早受处置。
只这般紧锣密鼓的办事, 实是有些让人吃不消, 还得是徐徐图之的好。
祁北南心中正是这般想着,秦缰从外头跑着进来:“郎君, 京里头来信儿了。”
闻言,祁北南放下手里的茶盏,起身去迎信。
“等了些日子,家里头的信可算是来了。”
祁北南匆匆拆了信,坐回椅子间去读。
信写了五六页,他也不嫌多,慢悠悠逐字逐句的去读。
信上说家里头都好,怜他郎君不在,都来同他作伴说话。
他日里头看账管着铺子的事情,不觉日子难消磨。
两页信读了过去,祁北南面上都带着放心的笑容,直至是读读去了第三页纸上,面色霎时变了去。
他倏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前头所说的都是些琐碎杂事,倒不要紧,只是有一桩重要的事情要告知与你。但我说前,且嘱咐你勿要着急担忧,这是一桩欢喜事情。
我与你盼说了许久的事,竟是成了真。待着你将盐务之事办理妥当回京来时,家里头当是要多一个小家伙了。不瞒你分毫,我有了身孕。”
“你在那头知晓了这消息,想必头一反应不是惊喜,反而是忧心。我且与你说,你尽可为了我们有了孩子而欢喜高兴。与你来这封信时,爹爹已抵京中,老师也从知我有身孕时便从铺子里搬回了宅子住。”
“我终日有人看顾着,安胎的汤药有好好吃,孩子也很乖巧,并不闹腾人……”
祁北南几页纸通读下来,从提心吊胆到慢慢舒缓了些心。
他紧紧的捏着信纸,心中想着怎这般不凑巧。
不过元宝说的倒是不错,若早教他知晓,只怕是也便不会来西南办理盐务了。
也是命运弄人。
虽说是在信里听得他已经将事事都安排的妥当,按理说,确实不必再行担忧。
只历经了曾经失孩子的事,他心头总是不尽安心,只怕再走老路。
得闻了要做爹的消息,他哪里还有甚么午歇的心思,方才萌生徐徐图之办理盐务的想法也全然抛至了脑后去。
他只恨不得插上两只翅膀飞回京城去。
只他人已在原平,盐务不曾办理完想半途请辞是绝计不可能的。
既知此般,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尽早的将盐务办理妥当,再行迅速回去。
索性是这盐务办理过一回,一些要紧之处会比曾经要好办许多。
祁北南尽可能的稳住心境,一头又埋进了公务之中,竟是比先前还要卖力更多了。
“素来是觉你办事勤谨,事情做起来没个节制,这朝瞧着祁大人,发觉竟是还有更下力气的人。”
靖国公见着祁北南一连好些日子都扎在办事处,那几大箱子的烂账,生是教他迅速给清理了出来。
他不由得觉人办事妥帖,能力且还出众。
与林青煜说话时,忍不得赞了人一句。
林青煜道:“祁大人自来是杰出之人。”
靖国公眼中多出欣赏,不日派遣他外出巡盐,不在尽数于埋在官署之中算账目。
这朝不必专在官署里头做笔墨功夫,出了外头能跟着去办事,更是如鱼得水了。
协着公爷揪出私盐商,顺藤摸瓜,又捉出了与盐商勾结的官员。
一桩桩一件件紧锣密鼓的办起来,竟是不出半年的光景,此番原平的盐务竟是进了尾声上。
自然了,西南一带的盐务要尽数平铲,却不是一年半载可平的。
然则靖国公领命办的是连平府的盐务,办完即可回京禀告去,至于后续是否继续任命办西南他府的盐务,还得往后再说。
不过此番节节顺遂,即便是不立即稽查西南他府的盐务,也可敲山震虎,能教那些个贪东西收敛着。
“你果真是个人才,我举荐你前来西南办理盐务,果真是选对了人物。”
靖国公多欢喜,不吝对祁北南的夸赞。
“待回了京,必是向陛下陈你之功。”
“若非是公爷抬爱,我哪有这般机遇前来为民做事。旁的不求,若是能赶在年前回去京城,与家人团年,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靖国公笑道:“早知你是眷家之人,这厢出来半载,又至年下,外头已见年节气,属实是教人更为念家。”
“若是尾声之务办的快,定是圆你所想。”
祁北南恭敬道:“多谢公爷体恤。”
京城这头。
“这京都里头的冬啊,真是够冷的。雪一下来,整日整日的落,出门望去,白茫茫的一片,甚么都不见。”
萧护哆嗦着身板子从外头回宅来,嘀咕了一句京里的冬冷。
“爹出门去不坐车马轿子就罢了,怎的连把伞也不打。”
萧元宝抬眼见着从外头回来的萧护头顶和肩头上都积了一层雪,忍不得埋怨了一句,起身要从铜炉前与萧护扫去肩头的雪。
“不肯在屋里陪我就罢了,出去还这样不知照看自己。”
一侧正在做针线活儿的蒋夫郎见他要起身来,先他一步起身将他按回去:“你好生坐着,身子重了本就不便,还当同以前独一个儿的时候洒脱似的。”
蒋夫郎把萧元宝的一举一动瞧得紧,他把萧元宝当做自己亲哥儿似的喜欢,如今他有了孩子,更是要紧了。
“爹哪里是不肯陪着你,不过是想出去与你买点闲嘴吃。”
萧护自抖去了雪,转从胸口前掏出了一包糖炒栗子拿与萧元宝。
“我走得也不远,只不想外头的雪跟夏月里的雨一般大,才唤个叫卖栗子的买了一包,竟就弄了这些雪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