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 【77】
【77】
翌日清晨, 春光和煦,惠风柔畅。
明婳自寝殿舒适宽敞的大床睁开眼时,盯着那绣着精美花纹的烟粉色帐顶还有些恍惚。
裴琏昨夜真的只在榻上睡了, 并未来钻她的被窝。
他们真的就这般安安静静、平安无事地过了一夜?
怎的平静得叫她有些不敢相信呢。
在床上又发了一会儿呆, 待记起阿娘也在瑶光殿里, 明婳也不再赖床,唤人进来伺候梳洗。
肃王妃的生活也十分规律,早早就醒了, 喝过一碗温牛乳,便唤来采雁采月带她逛逛瑶光殿, 顺便打听女儿女婿的相处。
在当家主母面前, 采月采雁自是不敢隐瞒, 斟酌着如实答了。
肃王妃听着听着,渐渐也觉出一丝不对劲, 因着两婢口中的太子冷淡寡言, 与昨夜她瞧见的体贴儿郎,好似两人。
遂又将那小丫头春兰唤来问话——
女儿贸然在蓟州牙行买了个乡下丫头,且是亲自去买的, 这事也很不合常理。
春兰哪里见过这神仙般的雍容贵妇人,一听是主子的母亲, 超品一等王妃, 连忙哆嗦着磕头请安。
肃王妃问什么, 她就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都说了。
待听到在船上小俩口都是分房睡, 肃王妃眉头紧拧:“一个多月, 竟未曾同寝一回?”
“是…是……”
春兰点头, 忽又记起什么,摇头:“啊, 不对……是是是。”
肃王妃也有些看不上这傻丫头,但还是耐着性子,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兰支支吾吾半晌,最后撇了嘴,小心翼翼道:“郎君……殿下不让说。”
肃王妃:“为何不让。”
春兰:“奴婢也不知,但殿下说他那夜照顾夫人的事,不许告诉夫人,不然割了奴婢的舌头。”
肃王妃:“……”
一旁的采月采雁:“……”
女儿/主子到底是哪个牙行挑了这么个傻丫头回来。
肃王妃抬起帕子摁了摁额角,吩咐采雁采月:“你们先回寝殿,看你们主子醒了没,醒了叫她过来陪我用膳。”
采雁采月对视一眼,很有眼力见地退下:“是。”
肃王妃这才将春兰单独叫到一旁,好听的嗓音温和而不失威严:“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原原本本告诉我,若有一个字隐瞒,我今日便叫人把你卖了。”
傻丫头春兰大骇,噗通一声又跪下:“王妃别卖奴婢,奴婢说,奴婢都说。”
一炷香后,明婳一袭翠色春衫,素面朝天地来到侧殿时,便见肃王妃端坐在榻边,左手捻着一串绿润润的碧玉佛珠,神色肃穆庄重,宛若一座上好的白玉观音像。
“阿娘是想父亲了么,怎的一早便这副凝重神色。”
明婳笑着上前,只还没走到肃王妃身边,便见她目光复杂地投来一眼。
“阿娘您这般看我作甚?”明婳被看得奇怪。
肃王妃红唇翕动,欲言又止,“没什么,先用早膳吧。”
她怕现下问清楚了,待会儿连早膳都吃不下。
明婳虽也觉着怪怪的,但也没多想,挽着肃王妃就去偏厅用早膳。
一顿品种丰富的早膳用罢,肃王妃屏退一干宫人,单独将明婳叫到了寝殿里。
“婳婳,你与太子之间到底出了何事,竟闹得夫妻不合,夜夜分居?”
对上自家母亲肃穆的眉眼,明婳一怔。
她还没主动坦白呢,阿娘怎么什么都知道了?
是裴琏说的,还是阿娘的看出端倪了?
肃王妃一看幺女这反应,便知确有其事,心下陡然一沉,语气也愈发紧张:“到底怎么回事?你难道连阿娘也要瞒着?”
鸦黑的眼睫轻颤了颤,明婳嗓音也变得涩然:“阿娘,我……”
搭在膝头的手指陡然攥紧,她闭上眼:“我不想与裴子玉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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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宫,书房。
皇后端坐在檀木半枝莲圈椅上,看向正中一袭朱色双鹿联珠纹长袍的高大儿郎,柳眉轻蹙:“可知为何忽然叫你过来?”
裴琏垂下眼,略一思忖,道:“母后有话要问儿臣。”
都是明白人,皇后便不再弯弯绕绕,开门见山:“你是欺负了明婳?还是做了什么对不住她的事?”
裴琏薄唇抿了抿,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看了眼窗外明媚灿烂的春光。
这个时辰,她应当也醒了,没准正在与肃王妃诉苦,列举她嫁过来的种种委屈。
“子玉?”皇后蹙眉唤了句。
裴琏收回视线,而后看向上座的皇后,道:“是儿臣对不住她。”
他站在透过窗棂的明亮春光里,将醉仙阁刺杀之事说了。
情况惊险,他却神色沉静,语气平淡,好似一个旁观者在叙述别人的事。
皇后听到明婳被刺客抓住,脸色陡然变了,斥责的话刚到嘴边,得知裴琏为救明婳胸口中了一镖,满腔的愤懑霎时化作忧心,急急站起身来:“伤得严重吗?疼不疼,恢复得如何,为何你父皇都未与我说过?”
她快步上前:“给我看看,我看看有多深。”
“母后放心,戴御医医术高超,已无大碍。”
裴琏往后退了一步,抬袖躬身:“总之那夜皆因儿臣太过自负,才使她深陷险境,是儿臣对不住她,儿臣有愧。”
皇后凝眉,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他了好几遍,确定气色精神皆尚可,只眼下泛着一层乌青,方才长舒一口气。
再听他认错之言,皇后板起脸:“你在我跟前认错有何用,这些话该与明婳说去。”
“儿臣说过。”
裴琏垂眼:“只她……不肯原谅。”
皇后闻言怔了怔,一时也没说话,单手撑着桌沿缓缓坐回圈椅,才道:“那孩子是伤心了。”
伤心。
恍惚间,裴琏想到明婳那夜簌簌落下的眼泪,心底熨出的疤也重新生起潮热。
那是伤心的感觉吗?
皇后这边发着愁,觉着这事怕是难办,再看裴琏一声不吭、面无表情地杵在原地,霎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刚要开口,殿外传来素筝的禀报:“主子,肃王妃和太子妃来了,说是有要事求见。”
完了,定是来讨说法了。
皇后的头顿时更疼了。
抬手摁了摁额心,她看向面前的“木头”,没好气道:“还杵着作甚!先去屏风后待着。”
裴琏拧眉:“为何要躲?”
皇后:“叫你去便去!”
裴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