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沈朝朝知道自己的想法开始变得极端，这样是不正确的，但是现在能够自救的办法只有这一个。

所嫁非人的结果，也许前方是火坑。

只是，沈朝朝没得选。

如果她是一个正常的人，不惧与其他人接触，也许可以找到其他办法改变命运，勇敢对抗机械厂的王建设，不用拿自己的婚姻作为筹码，努力在泥泞中挣脱出来。

可惜她不是。

就连出门都需要鼓足勇气，厚重的衣服遮掩全身，在大雨滂沱中，哪怕很难见到路人，她依旧提心吊胆的前进。

在被人注视时，恐慌令她窒息，身体颤抖不停。

如今的她像是坠落在海中的人，一旦抓住可以活命的浮木，就会不计任何代价…而顾祁越就是那根木头，只要抓住他，她就能活下去！

厂长顾恒还在打着电话，沈朝朝在做出决定以后，不想继续留在这里做无用功，然而，在她刚刚抬脚朝着办公室的门走去，就在第一时间被顾恒发现。

“谢谢告知，我这边…沈同志，你要回去了吗？我派车送……”

“不用，我可以…自己…回家，再见！”

与向她释放善意的叶芳不同，厂长顾恒公事公办的冷漠强硬，让沈朝朝只想在这里消失，急切找到一处安全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就像伸出触角的蜗牛，胆小的重新缩回壳里。

之后没等顾恒嘴里的话说完，沈朝朝用力摇了摇头，人则快速打开厂长办公室的门，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

厂长办公室建在钢铁厂的西侧，旁边是厂办和财务室，隔了一段距离就是食堂和乒乓球室，是工人们吃饭和休息娱乐的区域。

现在并不是吃饭的时候，因此，一路上只是遇到了零星几个人。

沈朝朝不管不顾的闷头快速奔跑，围巾蒙着脸导致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等到好不容易出了钢铁厂的大门，外面的雨一直没停，周围没有遮挡物的情况下，沈朝朝只能站在树下避雨。

她伸手将围巾扒开一条缝隙，微张着嘴气喘吁吁，一颗心‘砰砰’的剧烈跳动。

黑眸有着几分失神，懵懵的无法聚焦。

再次淋雨，本来半干的头发又被打回原状，湿淋淋的紧贴着，让沈朝朝看起来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小猫，可怜兮兮。

雨水顺着树叶间隙滴落下来，滴滴答答，提醒着这里并不是久留之地。

等到呼吸缓和过后，沈朝朝抬眸看了一眼依旧凶猛的雨势，她重新将围巾缝隙合上，一只手碰了碰上衣里侧的口袋，里面装着叶芳递给她的纸张。

上面写着顾家的详细地址。

虽然沈朝朝畏惧与他人接触，但也许正是因此，让她有种小动物的警惕直觉，不能让厂长顾恒知道她改变的计划，否则会变成阻碍她的拦路石。

必须从其他方向入手。

所以，沈朝朝决定直接去顾家，从叶芳那边寻找机会…嫁人这条路并不容易通行，如今只是沈朝朝一厢情愿，还不知道顾家的人如何想。

但不管如何，总要试一试！

从叶芳身上感受到的善意让沈朝朝抱以希望。

顾家在西街，距离不近，沈朝朝的雨伞遗落在医院，让她只能顶着大雨前行，狂风吹得身体摇摆，但脚下步伐却是十分坚定。

这应该是近几年最大的一场雨了，沈朝朝走在雨中不禁想着去年的雨季，她在房间里安静专注的绣着花样，一旁桌上的小小香炉燃着印香，闲适安宁的书写着岁月静好。

明明只是隔了一年，如今却像是虚无的梦。

沈朝朝伸手抓紧身上被雨水浸湿而沉重的衣服，潮湿冰冷，一路上凭借着记忆中的美好画面硬撑，最后竟然真的走到了目的地。

西街临安区这片的住户不多，房屋也不再是一排排的平房，而是拔地而起的二层楼房带院子，只有干部家庭才能获得分房资格。

人少让沈朝朝感到安心，她看了看顾家周围，此时的叶芳应该还在医院，比起敲门面对陌生人，在外面等待更让人自在。

不是短暂停留，沈朝朝不敢再站在树下，而是找了墙角位置。

这里可以挡住一面的风，只是直上直下并无凸出的墙壁不能挡雨，沈朝朝蹲下以后，把围巾分出一截放在头顶遮挡，随即努力蜷缩着自己的身体，争取暖和一些。

人则睁着一双黑亮的眸子，顺着围巾缝隙盯着前方。

能够在第一时间发现有人出现！

而在等待期间，沈朝朝回想今天她都做了什么，就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迈出家门了，也不会与除了父母之外的人说话交流。

但是，今天的她非常勇敢，很棒！

这次出门看到外面的景色，让沈朝朝想起自己小时候的无忧无虑，那时候的她并不像现在这样，反而因为长得可爱被长辈和同龄人喜爱，每天像撒欢的小马驹一样带着小伙伴四处乱逛，消耗着过剩精力。

直到在废品站翻出一本被撕碎的过期杂志。

在她好奇的勉强拼好几页以后，这才发现上面都是身材婀娜的漂亮女人，身上穿着颜色绚烂的旗袍，剪裁合体的设计勾勒出身材线条，充满魅力，像一朵盛开的玫瑰肆意绽放着美丽。

让沈朝朝当场看呆，紧跟着心中燃起火苗。

她也想做出这么好看的衣服！！！

这不是突如其来的三分钟热度，小小的沈朝朝连着几天做梦都是游走在堆满布料的房间，取之不尽，由她亲自拿着剪刀和针线做出一件件超级漂亮的衣服。

每天醒来时，嘴角都带着笑。

在沈朝朝把自己对制作衣服的喜欢告诉母亲时，当时作为报刊编辑的白芸非常支持。

等到沈河下班回家以后，两个大人一拍即合，不止言语支持，从行动中也表现出来了，当即去了店铺买一堆布料和缝制衣服的工具。

巨大的惊喜直接降落在沈朝朝身上，让她兴奋的尖叫蹦跳，之后开始了小裁缝的日常‘工作’，不止做了她自己的衣服，连父亲母亲也没逃过做模特的命运。

奇奇怪怪的衣服穿在身上，还要夸赞十分有创造力。

那时候，一家三口幸福的生活，是充满爱的港湾。

直到沈朝朝觉得自己知道的衣服样式太少，一个人偷偷离开家，去其他废品站翻找书籍，然后……

想到这里，沈朝朝嘴角不自觉扬起的笑容慢慢落下，心脏仿佛被揪住一样。

疼得厉害。

记忆中，女人带着不善目的哄骗，男人狰狞凶恶的脸，还有不顾反抗的强行拖拽…直到被发现不对劲的好人救下，沈朝朝只差一点就要被带上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