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心迹(一)
越辞愣了愣神, 似乎不相信一贯温和的薛应挽会做出这样举动,好一会,才道:“师兄?”
薛应挽咬着牙, 狠狠瞪着他,肩头剧烈起伏。
越辞不是不知道自己讲了难听的话, 可却想的是,都已经这般了, 为什么不干脆说开,干脆坦诚一点承认呢?
最后得到的, 却是薛应挽拆下脑袋发簪, 用力砸到他脸上。
随后被赶出了门。
薛应挽从来没有这样难受过, 就算这些年在朝华宗被人欺辱嘲笑,也觉得不过是让他人逞一时口舌之快, 自己不去在意, 不去关注便算无事。
他面子一贯很薄,从来也没有……这样主动地,对一个人表达过自己的情感,就算是当初的萧远潮, 也从未明晰过。
不是不能接受被拒绝, 只是分明拒绝了,为什么却还要一遍一遍,用他曾经的喜爱来提醒他自己自作多情呢?
放过他吧, 薛应挽用手背捂着双眼, 局促地喘息着。
给他一条生路吧。
大概没有人会觉得一个性格很好的人会突然就这么爆发了,薛应挽在将人赶走后, 就陷入了一片囫囵之中。
他有些迷茫,甚至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好一会儿,才将长发重新挽起,起身去包剩下的饺子,只是原本两人份的,现在只需自己一人便足够。
午后有人前来找他看诊,惊愕道:“薛大夫,你眼睛发肿了!”
薛应挽写药方的手不停,说道:“无事,蚊虫叮咬,已经涂过药了。”
病人没有继续追问为何蚊虫恰好咬在两边眼睛同样位置,又感叹:“方才在大夫院子外头看到之前住在你家的小伙子,也不知为什么,整个人缩成一团靠在墙角,真是怪可怜的。”
薛应挽放下毛笔,递去药方:“每日一副,午后送水煎服。”
病人接过药方,再不多话:“谢谢谢谢,有薛大夫您在,我这陈年老病是痊愈有望咯。”
一日如常,夜间圆月高悬,已过亥时,平常这个时间,越辞总嫌太早,爱拉他到院外饮酒对酌,如今少了人,耳边安静,便早早入榻安眠。
至夜半,越辞才小声翻窗而入,看到的便是一处收拾过的干净屋房,地上本是他睡觉地方铺的枕头被褥被收起,薛应挽睡在榻间,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褥子,将整个身体都裹了起来。
他身体微蜷,缩窝在榻中央,柔软的脸蛋微低,埋在木枕与被褥间,压出一点红痕,呼吸均匀绵长。
越辞蹲在他身侧,喊道:“薛应挽。”
薛应挽睡得迷迷糊糊,依稀听到有人叫他,下意识应了一声,以示作答。
越辞又问:“我好冷啊,但是我的床没有了……师兄,我可不可以和你睡。”
薛应挽稀里糊涂地应了一声,说是应,更像鼻间的嘟囔,越辞借杆上爬,说道:“那我上来了?”
越辞爬上床榻,被窝早被捂得暖洋洋的,薛应挽动了动身子,随后被一只手掌身后抱入怀中,男人胸膛还带着夜晚寒凉之意,他动了动肩头,又被揽着腰拥得更紧。
“唔……?”
薛应挽从睡梦中缓缓醒来,意识到自己床上多了个人,可才睡醒的脑袋本就还在昏沉,身体也绵软无力,只伸手去推拦在腰间的大掌。
“是谁……”
“是我,”越辞道,“师兄。”
这下,薛应挽彻底清醒了。
他睁开眼,很快适应黑暗,随后是对于越辞出现在自己床上的巨大惊愕,一面推攘着要挣扎逃离。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问过师兄了,是师兄让我上来的。”
“什么时候……”
“刚刚,”越辞委屈道,“今天好冷啊,晚上降温了,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回来的时候,床还没有了。”
那只毛茸茸的脑袋压在自己后颈,呼吸也落在肌肤之上,令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没有答应你,是你趁我睡觉……”薛应挽力气比他小太多,推不动男人阔健身躯,只得被从背后抱在怀中,“我不是说过不要再来找我吗?!”
“师兄,”越辞叫他,“师兄,别生气了。”
他道:“你知道的,我一向嘴比脑子快,白天说的那些话其实就是随口一讲,我不知道你会这么在意。”
提及白日,薛应挽挣动得更加厉害,被暖热的掌心覆上手背,十指凶狠地挤入指缝间。
“……走开!”躲不开他,薛应挽几乎崩溃地缩着身子,“你还要怎么样,你到底还要怎么样?”
“师兄,”越辞鼻尖有一搭没一搭蹭着后颈肤肉,声音沉沉的,“你为什么生气,和我说说好不好,我人比较笨,不明白。”
二人在被窝里一推挤,很快便都发了汗,湿黏黏地沾着亵衣,越辞的气息连同身体一起,几乎将薛应挽包裹环绕起来,令他呼吸困难,神思也在一片黑暗中恍惚。
越辞问他:“你明明喜欢我的,不是吗?”
薛应挽终于彻彻底底地崩溃了,眼泪从那对漂亮的瞳中往下淌落,喉咙哽咽:“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羞辱我,很有意思吗?”他肩头含拢着,脸蛋埋进被褥间,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我不该喜欢你,我不该和你说那些,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
越辞不明白,也不太能理解薛应挽的反应。
“师兄为什么要哭?”
薛应挽推他,越辞便抱得更紧,直到没了力气,再不能撼动身后分毫。
腰上手掌微松,薛应挽得了一丝喘息,声音很小很小,哽咽着,将脑袋埋在褥间,吐字也不甚清晰:“你到底想要怎样,到底还要做什么……”
“为什么,一次又一次,都已经让你走了,还是偏偏要找我……”
“我不想怎样,”越辞说道,“我只是不想离开师兄,为什么要赶我走?”
被越辞强行握住的指尖发抖,另一只手则是紧紧攥着被单一角,薛应挽呼吸短促,错乱的发丝遮住了自己大半视线。
“如果我哪里惹你生气了,我和你道歉,”越辞低声道,“我也没有一点想要羞辱你的意思,之后你和莫迁怎样,或者交了什么其他朋友,我都不会再有一点意见。”
听着越辞不间断的道歉,薛应挽只是汲取着空气,身体再度缩成一团。
他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一股与身体炙热截然不同的冰凉骤然触上手指,下意识要抽开时,被强硬地,不容拒绝地塞入相握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