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返回(二)
等二人离萧远潮足够远, 越辞问道:“会介意吗?”
薛应挽眨了眨眼:“嗯?”
越辞道:“没有生我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
“我将萧远潮赶走一事,”越辞温声,“如果你不开心, 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薛应挽更不明白了:“我为什么会不开心。”
“我以为你会介意,我干涉你的交友, 没经过你的同意,将他赶走离开。”
“……不, ”薛应挽道,“我的确将萧师兄当做好友, 可你方才话语并没有错, 他不该继续和我一起, 而是该去寻找自己的机缘。”
没等越辞开头,便又继续道:“你不用这样替我着想, 我们也不该继续同路, 师兄,我想一个人在秘境中继续探寻。”
越辞苦笑:“师弟是在赶我走吗?”
薛应挽道:“我不是师兄要找的人,又何苦与我纠缠不休呢?”
“那抱一抱你,可以吗?”不等薛应挽开口, 越辞道, “抱一抱,我就离开。”
薛应挽有些许犹豫,片刻, 默认了越辞的靠近。
温热掌心搭在他后背, 顺着脊骨一路向下,直到停在腰间, 似乎有些发颤。
越辞微抵着一点头颅,俊美而凌厉的眉眼此刻有些疲惫, 没有逼着薛应挽去回应,只是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给我一个机会吧,”他说,“一个重新认识你,追求你的机会。”
薛应挽说:“不。”
越辞恳求他:“我不会打扰你很多,哪怕只是一点陪伴的可能性,你也要彻底剥夺吗?”
“师兄的示好会带给我麻烦,我只想清净一些,能够安心修行,”薛应挽顿了顿,道,“何况,我对师兄本就无意。”
越辞身体登时有些发僵。
在薛应挽催促下,松开微颤的掌心,退开半步,眼中满是红血丝,嗓音哑涩。
“可我不想……就这样放弃……”
薛应挽转过身,独自离去。
哪有什么不想,只不过是不甘心。
无论过了多久,越辞还是从前模样,面上温柔伪装得再好,也磨灭不掉一颗从始至终都带着欲。望与目的的心。
就连现在,连他明明白白说了要独行,也知道越辞还是一定隐藏了身形,像个见不得光的老鼠一般跟在自己后方。
那这段秘境历练,其实也没什么意义了。
薛应挽寻到一个树荫连绵,能短暂隐蔽身形之处,捏碎了手中的琉璃玉。
他并非第一个选择离开的,可出来时身上受了不少伤。带队长老一直在外等候,见薛应挽从阵眼中主动选择走出,忙上前询问:“出什么事了?”
薛应挽并未将朝别一事告知,只道自己遇见了妖兽,觉得难以敌过,这才选择捏碎琉璃玉提前走出秘境。
“原来如此,”长老抚须,虽觉可惜,还是安慰他,“人没事就好,先去休息身体吧,往后还有机会。”
薛应挽行礼谢过。
他简单梳洗过身上,却是径直去了百花门内门。几个女弟子在殿外相拦,喻栖棠传音而至:“令他进来吧。”
短暂相别,喻栖棠也没想到二人竟这么快又见了第二面。
她手捧一束梨花,从殿上盈盈走来,纱制的衣袂飘扬,如同一抹纯白烟尘飘然而至,带着沁鼻香气。
“秘境还没结束,这样快就出来了吗?”
“倘若我没猜错,秘境中只有那座大阵是遗迹中留下最有价值之物,”薛应挽与他视线相接,不卑不亢,“喻门主是希望我留在秘境中吗?”
“你是聪明人,”喻栖棠道,“那也应该知道,很少有人能抵挡得住返回过去,扭转错误选择的机会……我身为一门之主,没有办法只凭借印象与几句话去相信人。”
薛应挽道:“我知道。”
“好在,你回来了,”那束梨花被递到他怀中,幽香扑鼻,喻栖棠笑意浅淡:“喏,送给你,特意过来,只是为了和我见一面么?”
面前温雅大方的喻门主与他曾在朝别记忆中看到那个总是一身黄衣的跳脱女子渐渐重合,额心一点朱砂更为鲜亮。
薛应挽从怀中,取出从朝别身上带出的发带。
发带从始至终都叠得整齐,只是布料太过老旧,如今又浸满鲜血,几乎看不清原本模样了。
喻栖棠看到发带的瞬间,浅笑便凝结在脸上。
“从他身上发现的,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又怕与他阴谋有关,就带来给喻门主了,”薛应挽顾自摩挲,叹道,“若是没什么用,我便拿去扔了。”
“给我罢,”喻栖棠眼中却不见半分笑意,却依旧是笑着的,她接过发带,很快将其收入袖中,“我与朝别昔日恩怨已过,他的旧物,我来毁去便是——”
“那便是再好不过了。”薛应挽道。
*
一旬后,其余弟子陆陆续续离开了秘境。
据说在秘境后期还发生了为争夺法宝仙草而大打出手之事,连朝华宗弟子也涉及在内,争衡受了轻伤,倒是万嘉得了两件遗留的上品法器,修为更是进阶到了元婴后期。
越辞在他离开后的第三天便也选择主动从秘境离开,薛应挽不见他,便也只日日在百花门暂居之地的屋门前等候。
萧远潮也似受了不小的伤,选择避开众人,独自修养,竟连回到宗门,也从未主动去找薛应挽。
薛应挽回宗后第一件事,便是见戚长昀。
霁尘殿一如往常,殿内弥漫着经久不散的檀木沉香,令人不由平心静气,摒去尘世忧恼与烦热燥意。
入殿时,戚长昀正写完一副字,满头银白如雪的发丝被发冠束起,垂落肩头,他放下墨笔,抬眼与拜会的薛应挽对上视线。
“……师尊。”
戚长昀问:“此次前去,可有什么收获?”
薛应挽从来最为信任戚长昀,便将秘境内见闻一一报来,连大阵与入朝别元神也未隐瞒。戚长昀听罢,神色依旧冷淡,似乎对其余之事并不感兴趣。
他走下主座,至薛应挽身侧,指腹轻抚过额心,云纹印记显露,一股微凉的灵气经由四肢百骸,过经脉丹田,替他去了体内浊气,令其灵台清明,身心疲惫彻底洗濯。
“受了伤?”
“小伤,不碍事的。”
“对自己多在意一些,”戚长昀道,“越辞,萧远潮,甚至朝别等人都有他们自己该经历的劫数,不必强入他人命运轨迹,更不要……妄图去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