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几人都看向她:“不是?”
徐清麦啼笑皆非:“我只是先解释了一下中风在我们这一派里对应的病症而已。”
她看向徐英,嘴角翘了翘:“不过徐医丞倒是猜对了,如果是脑血栓,其实最好的方式之一就是做手术将他取出来。”
介入术也是手术的一种嘛。
虽然她不会,但是不妨碍她拿出来稍微怼一下徐英,谁让他大惊小怪。
徐英显然很不能接受,刚想说什么,就被徐清麦截断了,她抢先道:“不过,徐医丞不用担心,这个手术难度太大,我不会。”
不单单是手术难度大,对器械的要求也高,医生往往要穿着几十斤的铅衣来做手术,因为其中的一些设备是会有辐射的,即使是后世也有很多医院都没法开展介入术,更别提现在了,根本搞不定。
巢明皱起眉,心中无奈的暗道:“徐四娘这性格倒是不吃亏。徐英吓了她一跳,她就要回敬一下。不过,这样倒也好,这样的性格可以撑起事来。”
他轻咳一声,将注意力拉了回来:“闲话不说,徐太医,你是不是对长公主的病因已有头绪?”
徐清麦见好就收,她对着那张图继续道:“刚才说岔了。关于脑部和身体之间的关系,我记得在《灵枢·经筋》中有这么一段,‘足少阳之筋……支者……上过右角……右络于左,故伤左角,右足不用,命曰维筋相交’,是否?”
钱浏阳点点头:“的确有这么一段。”
巢明和徐英也点点头。
“这句话,在我这里的理解是,人体的经脉是一张交叉的网,足少阳有一条筋,一直延伸到右眼角外……”徐清麦想画个经脉图,但这个对她来说就有些高难度了。这时候,钱浏阳心有灵犀的给她将巢明案几上的经脉图扯了过来。
徐清麦感激的对他笑了笑,指着经脉图上的路线继续说道:“它在眼外侧支配眼球的活动,然后再一直延伸,到了右额角。如果伤到了左边的额角,那右脚就不能再用。”
徐英:“然。此乃‘右络于左,故伤左角,右足不用’。”
徐清麦颔首:“反过来也是成立的,如果伤到了右额角,那就会影响左脚的使用。”
巢明沉思道:“这样解释,似乎也可行。”
古文晦涩,对于医书的解读,每一家都有每一家之言。巢明之前见过徐清麦与钱浏阳的通信,他还觉得徐清麦在一些事情和细节上写得太过于啰嗦直白,但现在却又觉得直白有直白的好,啰嗦有啰嗦的妙。
徐清麦眼睛闪亮,兴奋的道:“就是该这样解释!”
巢明:……
徐英:……
钱浏阳笑眯眯的看着她,仿佛慈祥的祖辈。
徐清麦没注意到这几人微妙不同的神色,她眼睛闪亮,眉飞色舞:“这和我们这一派的理论是一致的!”
当时她听孙思邈讲这一段的时候就很震惊了——现代医学对人脑的认知自然更详细也更全面。科学家们经过各种研究发现,人的大脑有主管运动的区域,正好就位于额顶交界的地方,而中枢神经系统对身体的控制是交叉支配的。也就是说,左边大脑的运动区控制与影响右半边身体的活动,而反之亦然。
这不就是《灵枢》中所说的“维筋相交”吗?
这可是一本彻彻底底的古书!即使对唐人们来说,亦是如此。
可就是这么一本大概成书于战国时期的书,却早已经发现了这个理论,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所以对于她来说,传统医学里真是俯首就可拾得宝藏。
被她这么输出了一通,那三位也逐渐明白了过来。
徐清麦问:“那,我们先来确认一下前提。大家是不是都认可《灵枢》的看法?”她拿起笔重重的在那张潦草的草图上点了一下,“这块区域,主管的就是人的运动能力?”
钱浏阳道:“认可。”
巢明沉思了一会儿也点头:“认可。”
徐英抬起眼皮来瞥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钱浏阳索性也拿起笔在徐清麦画的大脑图上圈了一笔,“徐太医是认为,长公主脑子里的这个区域发生了问题?”
徐清麦点点头:
“她有头痛、意识清楚。而且我观察过,她的下半身不能动但并不是全然的没有知觉,双手也经常会出现抖动。而且右半边的无力更严重一些,她的左半边身体其实状况要更好一点。
“她还曾经发生过颅脑撞击,有外伤。”
这些症状综合在一起,让徐清麦想到了几个对应的病症。
她举起手指在空中轻点,这是之前在医院科室会诊发言的时候她的习惯性动作,此时,她似乎找到了一点点后世的感觉。这让徐清麦变得十分自信,配上极快的语速,甚至显得有些强势和咄咄逼人。
除了曾经见识过的钱浏阳,巢明和徐英都不自觉的往后缩了一下。
他们不是很适应面对这样的年轻娘子。
“我怀疑两种情况。第一,她之前受伤的区域曾经有过脑出血,形成了淤血,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自行吸收消散,甚至可能变成了其他东西比如血块。”
这种概率比较小但不是没有。
“第二,可能是脑膜瘤。也就是脑袋里长了个瘤子。”她简单解释了一下。
脑膜瘤通常发展比较缓慢,平阳长公主的意识清醒,而且没有频繁呕吐恶心等症状,所以徐清麦觉得这个的可能性应该更大。
“但不管是淤血块还是脑膜瘤,我没料错的话,应该都位于这个位置。”
几个人都顺着她的手看过去,这块区域已经被圈了又圈,点了又点,不成样子了。
“正是它对这块区域的神经,呃,你们可以先理解为经络,形成了压迫,所以才造成了长公主的不良于行!”
徐清麦吧啦吧啦说了一大通,终于将自己的推断说了出来。
其实如果在后世,做个CT再做个核磁共振就能够清晰的看到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现在只能靠这样的形式来诊断,或者说是推断。
不过,她又觉得这种所有的脑细胞和学过的知识都被自己调动了起来的感觉有些过瘾。
钱浏阳看着那张脑部图,站在了她的这边:“我赞同。”
“很精彩的发言。”徐英道,他端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然后话锋一转:“现在的问题在于,不管是血块还是瘤,要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