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别走
大概是那双被额发阴影掩盖的眼眸太强势, 拒绝的话到嘴边也没说出口。
车内暖气很足,关上车门,呼啸的冷风和寒气瞬间被隔绝在外。
距离很近, 只要抬眼,视线就能撞上男人劲瘦的背影。
印象中独属少年的青涩被成熟取代,但那坚.挺的轮廓透着些凉薄,不近人情。
周宜宁捏住手机的指尖紧了紧,垂下眼睫, 掩饰心底被他掀起的翻涌。
他们不是早都形同陌路吗, 怎么不到一天时间, 她又一次和他同处一室了?
“地址。”
简单的两个字, 语调很淡,并无情绪
起伏。
“……西江苑。”
周宜宁的唇肉被咬得发疼, 看似平静回应,却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才保持勉强的从容。
车子发动。
两人一语不发, 车内的氛围又陷入僵硬。
雪天本就难行,加上十字路口限流导致堵车,等待的时间自然加长,所以原本十几分钟的行程,愣是走走停停,硬生生变成半个小时。
都说人的嗅觉最敏锐, 鼻尖缭绕的木质清香太熟悉, 周宜宁索性合闭上双眼,免得视线不受控, 让他察觉出自己难言的心思。
“林申不是良配。”
猝不及防的, 男人低哑的声线落进耳畔。
好半晌,周宜宁终于迟钝的大脑才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
下意识看过去, 却见他面色冷硬,趁等红灯的间隙,修长的手指在屏幕滑动着。
明显不想和她再有言语的交流。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瞬间土崩瓦解,周宜宁差点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也对。
他都彻底不在意她了,又怎么会关心她是否遇到良人了呢?
她偏头靠在椅背上,转头瞥向窗外倒退的街景,任由破碎的记忆,在困顿的思绪里一片片拼凑起来。
透过前视镜,余光瞥向那张素白纯澈的脸,光线昏暗,但眼底的疲惫却明朗。
握住方向盘的动作加重,他眼皮压了压,敛住眼瞳里的起伏。
“到了。”
冷冰冰的两个字,瞬间唤醒周宜宁昏昏沉沉的大脑。
她解了安全带,想到总归是麻烦他第二次,快速组织好语言,用最客气的语调真诚说:“刚刚的事,谢谢你。”
预料之中的,他并未应声。
周宜宁倒没想象中的失落,等站稳身形时,目光落在男人身上。
他隐在光影里,单手靠着方向盘,左手半倚车窗,姿态懒散,明明最满不经心的一句话,却暗含讽意:“怎么,只会口头说谢谢?”
同样的话。
却没有记忆里少年时期的亲近,满满都是疏离。
明明白白又一次告诉她,他不在意她了。
没等她出声,那辆黑色宾利,迎着越来越大的风雪,毫不犹豫涌进车水马龙的街道。
心尖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往外渗血,丝丝缕缕的痛感折磨她的五脏六腑。
周宜宁闭了闭眼,脑海里纷杂的念头,把她拽回七年前和他决裂的那天。
少年满是嘲讽的质问涌进呼吸间:
“所以,你说的答应,其实是在玩我?”
她淋着暴雨,回去后发了很长时间的烧,一度寝食难安,只要陷入梦魇,反反复复都是楼梯拐角的画面。
甚至有时候,她卑劣想,如果当初抛弃所有的顾虑赖在他身边,往后七年,她会不会不像现在这么痛苦?
只是,她的人生不会有这种如果。
—
西江苑位于京北古街西段,偏国风的建筑风格,周宜宁调整好情绪,对镜补了口红,让自己看起来有些气色,才迈步走进去。
刚穿过走廊,在拐角处,正看见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
由内而外的气质,有些眼熟。
他身穿黑色大衣,修长的手指握住伞柄,主动朝她问好,“周小姐,好久不见。”
似乎担心她不记得自己,他将伞面周宜宁那边倾斜,主动自我介绍:“我是谢意泽。”
眉眼俊朗,笑意轻柔,周宜怔了片刻,从模糊的角落找出记忆:“……好久不见。”
见她面露疑惑站在原地没动,谢意泽温声解释:“家母让我在这里等你。”
原来那位刺绣师是谢意泽的妈妈。
毫无准备遇见曾经的同学,周宜宁还没适应和他离这么近,只能不动声色避开他的注视,礼貌应声:“麻烦谢先生带路。”
短短的一段路,谢意泽始终落后她半步,保持好分寸。
进入客厅,她看向坐在右侧穿墨色旗袍的女人,微微颔首示意:“丁老师。”
两人早在微信聊过几次,丁芳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非常投缘。
如今面谈,周宜宁正如屏幕里表现得那样,恭顺乖巧,让人很难不产生好感。
于是,她不动声色看了眼正要离开的自家儿子,眼底明显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别这么客气,坐吧。”她弯起唇角,把泡好的茶递过去,“试试看。”
周宜宁双手接过,轻轻抿了口,淡淡的茉莉清香很快在口鼻间四散开来,很神奇的,散去她今天所有的疲惫。
“好茶。”周宜宁放下茶杯,柔声夸赞,“您的手艺很出色,我很喜欢。”
两人聊了几句家常,周宜宁全程保持耐心,并不着急扯到工作,丁芳面上的笑意越来越深切。
难怪那小子火急火燎赶回来,敢情有点心眼子都用在追姑娘身上了。
不过这姑娘灵动秀气,心性又沉稳,谁见了能不喜欢呢?
想到这,她忍住安利自家儿子的冲动,倒没忘记今天的主要任务,拿出空白真丝面料,先试试周宜宁的基本功底。
原本从入门到精通的时间,少说也得以年为单位衡量,但周宜宁宣发的内容都和非遗相关,每期她都会提前去学习。
不说达到入门水平,起码指法和针法,她都能做到不出错。
女孩侧脸清俪白皙,眸色专注认真,甚至准备了笔记本记录遇到的问题,哪怕一下午的时间耗进去,都没有露出任何的不耐。
丁芳越看越惊喜。
也总算知道自家儿子为什么拒绝无数追求者了。
有宁宁这样的珠玉在前,其他普通女孩又怎能轻易入了他的眼?
就是不知,那闷葫芦有没有本事把人追到手了。
—
一下午都在绣房度过,不知不觉间,天色暗沉下来。
和丁芳敲定好每周三次的指导学习后,周宜宁婉拒了晚饭的邀请,却没能拒绝谢意泽送她回去的好意。
毕竟高中毕业后,满打满算也有七年没见,即使坐在后排,周宜宁还是有些不自在。
谢意泽主动打破尴尬的氛围,“宜宁,我可以这么叫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