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黎也首先光临了一趟办公室, 出乎预料的,马淮波没有多么痛恨地批她一顿,甚至表示理解。

深入对话, 黎也才知道他是担心自己被刺激得连学都不想上了。除此之外的, 都是小事, 骂都怕骂得重了, 走之前还和蔼可亲拍着她肩膀, 逮着她夸平时作业, 叫她月考加油,一举挂上公告栏前列。而月考大概还有两个周。

听他没话硬唠了十来分钟, 黎也总算能出办公室松了僵笑。

这节是数学课,黎也连五班班牌都没看见, 打了下课铃,迎面撞上数学老师,人称老葛,比起马淮波,肉多点儿,健康点,老年人养生的那种健康。

黎也对这个印象算深的,因为那一腔重口音的普通话,还担任必修科目之一,上他课总都有种两眼一抹黑的晕眩感。

老葛开头就问她上课哪去了。

她很实诚:“我才来, 老师。”

看见她背包, 有点迟疑:“……呲到啦?家里有撒子四么?”

嗯, 她发现了自己拥有的学霸滤镜, 连迟到都一定得是家里问题。她说:“没什么事。”

“啊……”老葛不多问,说正题:“辣个、早丧阔代表搜作业缺了你名字哦。”

“哦, 我写了,等会儿就补送过来。”

“诶,好。”

他俩堵在门口,教室里的下课气氛已经煮沸了,纷纭杂沓,学生从前后门结对儿出来,来一个看一眼黎也,慢吞吞走过她身侧,再迅速走远蛐蛐,一秒八百个心眼子。

黎也在混乱里溜走,直达后门进班。

掀翻的桌木板还算完整,主要本来也不牢固,一脚就废,马淮波还另外找人拯救了一下,补了四颗螺丝钉在四角,维持基本用途。

一侧叠放书籍,平常写什么都靠近另一侧,肘蹭到图钉不大舒服之外,没大问题。

她书包放桌上拉开拉链,药水附带了一包棉签,想找秦棠借个镜子,记起她刚好像也是蹿出教室的其中之一。

都已经不怎么疼了,抓伤,昨天搬家可能些许发炎,不严重,过个两天都该结痂了,又放好在袋子里扎紧。

李聪惯例在桌上架了本书,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拙劣掩藏,手机埋在桌肚里一节课,前桌有声音才支起腰背,黎也正往他架的书上看。

“黎也?你怎么现在才来?”他寻思好学生还能迟到,“家里出事儿了?”

“……”黎也想说你滤镜别太强,没忍住去把他的书合平,“刚才是数学课吧?”摆在桌面,封面上地理两个字亮了。就这么混了一节课,老师跟学生都挺逆天的。

李聪嘴巴张成o型,靠了声,赶忙收起来。

黎也看傻子的眼神:“下节地理,接着用吧。”

他哦哦两声,把书立回去。

“……”

再犹豫什么,书放下,伸两双探知的眼睛,“还有件事儿。”

黎也书包揣好桌肚里,入座,转身,一副“你还想放什么屁”的表情。

他警惕地观察四周,抬掌罩着嘴边,屁股弓起来前倾,小声说:“就刚刚,简余曼发消息跟我打听你来着,我特聪明,多的就说不知道。”

黎也面不改容,翻桌肚书包找作业本,边讥笑:“她现在都不直接找我了?”

“她不在学校,她有个对象在拳击俱乐部打拳的,她三天两头也过去。”

黎也翻找动作征了下。

打拳的,秦棠倒跟她提过一嘴这个。

她没说啥,他继续表达,带点试探:“靳邵偶尔也去那儿,今天刚请几天病假走。”

“病假?”她回了头。

“就是个噱头。”李聪摆摆手,“让我跟老马说他去做肾结石手术了。”

黎也攒眉:“他得肾结石了?”

“嗷,他上回得的是肾炎。”

黎也顿口无言,“这也能批?”

“还不把我从办公室轰出来了。”

“……”

李聪唉了口气:“但批是那样批,靳邵家里的情况,老马是多少了解一点儿,就算不批,他想走还是走他的。”

是这么个理。

再说,黎也回想了一下,这人就算到了学校来,撑死算他老实本分待一天,不是在玩就是在睡,就在老马的课上能多看两眼书。

李聪话没说完,黎也转身回去,抽出作业本要送去办公室,站起前,还被他后拍一下。

他又神秘兮兮确认没人注意,嘀咕的音量从后挨她肩侧:“简余曼还跟我说了,但是我有点儿……迷糊,就,迷糊你知道吗?”

黎也:“?”

他特别沉重地惋叹,开口:“靳邵他……真他妈单相思你啊?”

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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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靳邵的所有人里,说相熟知心的,李聪最有发言权,不到开裆裤的交情,但胜似纸尿裤的友谊。

不过他这人很难说,每个时期都给李聪一种“世上怎么还有这种人”的不虞,可贬义可褒义。

那几年是什么时候?大家都赶潮流似的玩儿,他就有种不开情窍的死机感。十六岁以后,李聪就钟爱给他干点保媒拉纤的活计,但结果无一例外,甚至在进入青春期后激素分泌增加,带头拉着他看磁带A片,什么都懂了,也毫无世俗欲望。

有过段最沉迷网络的日子,整日泡吧刷论坛被心灵鸡汤、情感劝慰洗涤灵魂,李聪甚至怀疑他偷偷网恋,社交账号里外翻个遍没见着个人。

很奇怪,特奇怪一哥们,一般对人都有种绝对理性的薄情,反正诱惑是没少受的,恋爱是没谈过的,撑死是后来有个秦棠,但李聪是多少知道点内情的。

只听过别人对他单箭头,反过来他对别人,没听过,没想过,潜意识觉得不可能的事儿。

靳邵是在火车即将到站收到的,来自李聪的狂轰滥炸。

他正小眯,列车员一嗓子从车厢头吼过来,提醒下一站点,睁眼,云雾拨开,看见窗外的青绿山头渐少,渐远。

临近市区的大县,桐城镇过来坐直达,到的时间略有偏差,将出站的时候,靳邵暂且略过李聪的信息,给樊佑那边回播电话,一帮人等着他耗了俩小时中饭,让他们不用来接,他打车,选好的餐馆位置发信息给他。

另外是李聪,靳邵边走过候车厅,点进未读消息。

聪:【我靠,简余曼说你喜欢黎也?】

聪:【还他妈单相思?】

聪:【单相思啊!】

聪:【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我怎么比简余曼还知道得晚,还他妈不是你告诉我的!】

聪:【你是不是怕伤害我们之间的感情?】

聪:【真没想到你把兄弟看得这么重,不管怎么说,我很是欣慰。】

隔了这么片刻,他都自己把自己哄好了,然后又故作万分悲痛地说:【但是!兄弟那么多年,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实在是太炸裂了!太炸裂了!你!单相思!我看上的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