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阴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徐宁没把葵婆的巫术放在心上,除非真能沟通鬼神,否则她平生不做亏心事, 有什么可怕的?
过年才是眼前的第一件大事,徐宁仍旧兴兴头头的, 包红封, 包饺子,准备守岁的各种小游戏——当然也包括对应的各种奖励, 赢的人都有彩头,为此, 半夏等人无不跃跃欲试,就连姜管事都厚着脸皮想来讨杯酒吃,他家眷都在京城,一个人冷冷清清得多难熬。
大丫是个懂事的, 跟她娘一样勤快又能干,看见谁百业缠身, 就忙不迭过去搭把手儿,因此众人待她的印象倒都不坏。
徐宁留下她却不是要她为奴为婢, 这么处处使唤人家, 倒显得她居心不良。
然而大丫脸上只是默默, “让民女做点事, 民女心里还好过些。”
否则白吃白住,她自己过意不去。
徐宁也无可奈何,怜惜这女孩子命途多舛, 好好的怎会遇上这桩冤孽, 因劝道:“你放心,有我在, 葵婆那干人必不敢来找麻烦。”
大丫脸上仍有不安。
徐宁知她心系爹娘,于是告诉她,自己命侍卫暗中监视,倘若葵婆或者汪太守意图对阿庆嫂一家不利,她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其实,徐宁倒盼着那边能快点动手,好叫她能揪住汪云海的小辫子,否则这样没头没脑,她亦不好发难。
然则,汪云海似乎深谙敌不动我不动的道理,迟迟未见消息,这让徐宁怀疑自己是否高估了他们,可能鼠辈天生胆小,轻轻一吓就退缩了?
直至除夕,徐宁召集众人热火朝天煮饺子呢,还特意在其中几枚包上铜钱,吃到铜钱的人明年将有好运——半夏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在铜钱穿孔处绑上细细的棉线,如此好运只她一人独享,殊不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红芍早偷偷将线剪断,到时候吃着咯牙可别怪她!
徐宁唯有默默祝祷,希望没哪个傻子给囫囵吞下去,这时候没外科手术,噎死了可别怪她。
葵婆一行正是在这时找上门来。
徐宁听见笃笃的敲门声,心下便已知其然,挽着齐恒胳膊娇声道:“怕是来要债的,殿下陪我出去看看吧。”
齐恒知她故意行下马威,也只能由她。
门打开,赫然是一帮浓墨重彩的土著,为首的正是葵婆,额头点着朱砂印,两颊用油彩画出诡异莫测的图案,瞧着很是瘆人。
徐宁吃准了这巫婆是在装神弄鬼,自然不会怕她,只礼貌问道:“您有何事?”
鉴于葵婆在此地颇有声望,体面还是要给。
葵婆一改先前慈眉善目之态,眼神极其凌厉,仿佛真叫山神的使者给附体了,往里头遥遥一指,大喝道:“宋家女子何在?”
徐宁瞥向一旁的汪云海。
汪云海乃此地父母官,想来是无须毕恭毕敬,然而此刻对着葵婆却是卑躬屈膝、极尽点头哈腰之能事——连他都如此作态,民众对山神的信奉自然更进一层。
汪云海对静王夫妻亦很是客气,“听说宋家的大姑娘跑到这地方来了,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话说得很巧妙,是大丫自己跑来的,而非徐宁蓄意收留,暗示她可以撇清干系。
徐宁冷笑,“原来如此,太守大人竟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没答是,也没答不是,反而将矛头对准汪云海身上,叫汪云海心里一咯噔,人人都对蜀中大巫深信不疑,怎么王妃却跟视而不见似的,难道已看穿他算计?
便是汪云海自己,也没法说是纯然的唯物主义者,葵婆在他眼里虽算不上无量神佛,但还是很厉害的。
正因如此也不能违拗。
当下赔笑道:“王妃折煞微臣了,不过事关重大,微臣不能不陪着走一趟,若真有何误会立刻澄清了也好。”
自甘为葵婆附庸,意思献祭并非他所主导,乃本地山民的共同愿望。
徐宁望着天,“即便我说没有,大人也不信罢,是不是还得将王府翻过来搜查?”
这别院本是汪云海的底盘,徐宁反客为主,他竟也不着恼,仍旧颤巍巍道:“王妃还请行个方便……”
葵婆却大马金刀往前一站,“如此,说不得得罪了。”
居然真要进里搜查——明明面前就有好几个官,这老虔婆脸上殊无畏色,仿佛为山神效忠,一下子让她胆子都变大了似的。
汪云海搓着手,臊眉耷眼努力圆场,“有话好好说,两位又何必动气……”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演技可真精致。
徐宁冷笑连连,说什么她都不会将大丫交出去,齐恒却上前一步开口道:“没错,宋姑娘就在此地,不知您找她有何事?”
很好,他的意思竟是要当面拆穿,徐宁索性退后,让夫君跟他们对峙去。
汪云海也不意静王殿下这般直白,踌躇片刻,还是坦诚道:“是要许配给山神。”
齐恒冰冷的目光向他袭来,“哦,你身为巴郡太守,理应知道本朝早已废除人祭,怎么还明知故犯?”
汪云海涨红了脸,一个个就会拣软柿子捏,嗫喏道:“殿下有所不知,正是为了本地安泰,才不得不如此。”
身后那些涂着油彩的村民神情静默而肃穆,可见默认了汪云海的说法。
齐恒轻嗤一声,拖长音调,“这般说来,若不照办,山神就会开罪于民,这是神佛还是妖魔?”
葵婆脸上隐隐有怒气攒聚,竟敢如此亵渎她敬仰的神明!
汪云海则飞快摆了摆手,悄悄道:“殿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东西可是有灵的。”
齐恒倏然无惧,态度清朗,“若真有灵,尽管来找本王麻烦,本王何畏之有?”
至此,汪云海也无法,讪讪向葵婆道:“大巫,您看……”
葵婆扭身转头就走。
徐宁忽道:“等一等。”
汪云海以为她要将人交出来了,眼中异色闪烁,岂料徐宁端出的却是一盘白生生的水饺,想是刚从锅里捞出来的,鲜灵可爱。
她含笑道:“大过年的,来者是客,吃点东西再走罢。”
伸手不打笑脸人,在汪云海的眼色下,葵婆板着脸抓起一枚,然而才咬下便闻嘎嘣一声,她面色古怪的缓缓取出,原来是枚铜钱。
徐宁笑得前仰后合,“听闻大巫精通卜算,怎的连里头包有铜钱都预知不到,让您受惊了。罢了,此物能带来好运,保佑您来年身体健康、顺遂无忧。”
葵婆原本枣红色的面皮黑成紫酱颜色,怒气冲冲拂袖而去,显然这下子丢脸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