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六十六章

明夫人听她说, 恍惚回想,她知道自己有所偏倚,可从未觉得会偏移得这么多。

好半晌后,才呐呐道:“可你自小也没说什么, 怎长大了就记上了?”

明毓讥诮一笑。

原来母亲对孩子偏心, 也能怪是不受宠的孩子不提要求。

“所以就应该像三娘那样, 装病博取阿娘的母爱?”

“你三妹她怎么可能……”

明毓打断道:“怎么不可能,自女儿上回回来提起病秧子不好说亲后, 三妹可还曾犯过病?”

明夫人一愣, 过去快两个月了, 偶尔听到三娘咳几声,却是没有再犯过病。

明毓继而道:“从小到大,女儿受的委屈还不止这些, 所以阿娘是怎么有脸欲让女儿不顾夫妻和睦, 寒了夫君的心, 也要满足国公府的要求, 让明家上下所有人都得利的事?”

“感情只牺牲女儿一人, 成就阿爹的官职,满足兄长的仕途, 更满足三妹的婚事,更满足阿娘你与高门结交的心思。”

明夫人听到最后, 为遮掩住心虚,恼羞成怒的道:“别把你自己胡乱揣测的想法安在我的身上,我也没想应下, 不过是想寻你商量商量。”

明毓轻嘲一笑:“明家与国公府是决然没有交好的可能, 而夫君已得圣心,阿娘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总归往后女儿少些回来走动就是了。”

说罢,明毓径直掠过明夫人。

明夫人听到她那句“少走动”,蓦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明毓步子停下,转头看向她:“阿娘还有什么话交代吗?”

明夫人闭眸深呼吸了一口气,睁开双目看向了她:“二娘,是阿娘偏心了,确实委屈你了。”

明毓知道她为何会妥协,为何会认错,但绝不是因为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

明毓恢复了如常的温婉笑意:“是否委屈,是否偏心都无所谓了,女儿也不在意了。”

说着,抬手慢慢地把她的手推开,转身往外走。

到底还是自己生出来的,怎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且只是偏心,不是冷心冷肺。

明夫人心里头复杂得很。

明毓从院中走出,恰遇匆匆赶来的明三娘。

明三娘见着二姐,眼神一亮,忙拦在前:“二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明毓暼向她,连装都不想装了,语气极其冷淡:“有事?”

明毓的冷漠的态度,让明三娘一怔,但随即就反应过来,忙道:“二姐,国公府的事,阿娘与你说了没有?”

明毓面色渐冷,眸色沉沉地盯着明三娘。

明三娘被瞧得有些发憷,可随即想起这二姐以前的包子脾气,便说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只是劝一劝,国公府说了,只要姐夫到圣上面前求情,便是不成也会兑现承诺的。”

明三娘说到最后,见包子二姐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一派的沉着冷漠,她的声音渐弱:“我可不是因为我自己才劝二姐的,我是为了阿爹和大哥,”

明毓缓缓启口:“在我能好脾气的时候,最好别来惹我。”

声音却好似挟带着冰碴子。

明三娘闻言,甚是错愕。

这时,听了好一会的明夫人自院子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愠怒呵斥道:“三娘,我与你阿爹说过,不许再提这事,你是不是当作耳旁风了?”

明三娘看了眼黑脸的阿娘,又看向面无表情的二姐,二人的神色着实是吓人,以至于她虽不甘心,却也不敢再提。

明毓转而看向身后的母亲,格外的冷静:“阿娘是该好好教导三妹了。”

说罢,径直从明三娘身旁走过。

望着二姐离开后,明三娘才走到母亲的身旁,呐呐的道:“我不过是提了一嘴,二姐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吗?”

明夫人一默。

至于吗?

先前她觉得便是置气又如何,还不是一样得帮衬家里。

可二娘方才的控诉,却是让她心里怪异,且最后那句“不在意”了,给她一个感觉——她是真的不在意什么亲情了,若不是有亲缘关系,只怕她也不会回来。

沉默片刻后,明夫人暼向了女儿:“你父亲被打了板子,你以为真的只是意外?”

明三娘“啊”了一声:“不是因为阿娘派人……”

“是你二姐夫给明家的一个提醒。而国公府那边是没法交代的了,你也不可能借着国公府嫁个好人家,若是你再在你二姐或是二姐夫面前提起求情一事,恐怕连你二姐这边关系也没了。”

明三娘想到方才二姐的神色,一时间也不敢确定,语气带着些许的迟疑:“不至于吧……”

*

明毓从谢家离开,不到半道就被人拦了下来。

一个中年男子领着七八个壮年男子拦了去路,陈九警惕的盯着前边的人,手已然按在了佩戴的腰刀上中。

府衙随卫可佩刀,陈九今时是谢衍的随卫,自是可佩带。

子在马车前开了口:“谢夫人,我家主子想请谢夫人到茶楼一叙。”

马车内的春瑛撩开了帘子,问:“你们家主子是哪一户人家?”

中年男子背脊挺直,应:“孙国公府。”

春瑛笑了笑,说:“原来是国公府呀,只是我家夫人身体不便,可能去不了了。”

中年男子似乎也料到了没那么顺利,道:“只是去半刻,就在这茶楼,且还我家主子还随带着会些医术的女使,不会有意外的。”

说着,目光望向侧面的茶楼。

春瑛也顺着那男子抬起了目光,茶楼近在咫尺,二楼的凭栏处站着一个雍容富气的老太太。

春瑛转头与车厢里的明毓说了情况。

明毓撩开了车窗的帷帘,抬眸与二楼上的老太太对上视线,面色清冷,缓缓启口道:“我夫君与谢家已断绝了关系,与谢夫人又有龃龉,夫君不喜我与谢家有关系的人来往,为了避嫌,我便不去了。”

说着,放下了帘子。

外头的中年男子道:“我家主子的意思,今日谢夫人若是不见,明日便亲自登门拜访。”

国公府不似明家,想要在长安城查一个不算是特别隐藏之人的住处,不消半日就能查到。

这中年男子的话,只差没把“威胁”二字挂在嘴上了。

明毓带着沉闷情绪从明家出来,现在又遇上嘴唇一抿。也不再客套,丝毫不惧国公府,朝外硬气冷声道:“我不去,难不成你家主子还想强迫我不成?”

“ 我便是闭门不见,难道国公府还要硬闯民宅?”

声音不大,却也不小,茶楼立于静处,她的声音也就传到了二楼。

茶楼上的国公夫人隐约间也听得到她的话,和她说这话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