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六十八章
“所以, 你怀疑谢煊乳母所生之子,生父是那青云观的监院?”
谢衍应:“下官确实有这个怀疑。”
林少卿:“根据呢?”
谢衍举例:“若那乳娘真的与青云观的监院里应外合,那么是什么样的诱惑,又或是什么把柄被拿捏在其手中, 才能让其坚持十八年为他办事?”
若说要挟的把柄, 二人眼神交汇, 似乎想到了一处去。
林少卿道:“或亲生孩子在监院手上,以此要挟, 也只能同流合。”
谢衍却道:“是十八年, 而不是一年两载, 因只是担心孩子的安危,难以坚持十八年,亦或者之后更久。况且自己的孩子被要挟了, 长久以往皆会有逆反心理, 皆是便会反着来, 但这么多年, 直至今日都没有被怀疑过, 可见大差错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最重要的一点……”
听到谢衍最后的那句话,林少卿腰身略一挺, 认真了些。
谢衍:“不知少卿大人可曾注意过,那日被擒住的杀手中, 其中一个杀手的眉眼轮廓,让人觉得熟悉?”
林少卿眯眸回想了一番,记忆力虽超群, 但让他即刻把只见过一两面的人相比较, 还是有些难度的。
林少卿一时没坐住,站了起来, 与谢衍道:“且去牢房瞧一眼。”
说着,便领着谢衍一同去了牢房。
除却谢衍外,身后还跟着两个端着水盆的衙差。
从地牢下去,一层接着一层的阶梯,过道窄小,压抑沉闷。
严刑之下都不招供的,但长此以往被关在这样的地牢中反而会招供,可见这地牢有多压抑。
走了约莫小半刻,才到了关押杀手的牢房。
孙氏虽谋害罪已经是逃脱不了了,但尚未结案,更未定罪,是以杀手都还被关在牢中,但死罪是决然逃不了的了。
为免串供,四个杀手都被单独关押。
牢房也甚是狭小,长五尺,宽八尺。
勉强躺得下一个人,放得下一个恭桶。
有通风之处,气味倒不算得太难闻。
走到关押杀手的地方,在杀手疑窦防备的目光之下,林少卿冷肃道:“净脸。”
犯人极少可以清理,多日过去,脸上早已有脏污。
衙差从桶中捞出了一块淌水的湿布,直接从铁门栏杆缝隙递了进去。
杀手迟疑了半晌,却还是把湿布接到了手中,胡乱擦了几下脸,余光扫了眼林少卿身后侧的谢衍,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擦了脸后,林少卿仔细端详,片刻后微微蹙眉,并未说什么,抬脚继续往地牢更深处走去。
到了下一个关押杀手之处,也是如前头一个一样,让其净脸。
以此类推,四个杀手都如此。
看了人后,林少卿又去了暂时关押谢煊乳娘的天牢。
多日奔波,狼狈至极,让她净脸却不配合,便是让人强硬押着,粗鲁地擦了一遍。
端详半晌后,林少卿沉着脸回了办公署中。
有些话不用多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方才所见已然能证明谢衍所说的“眉眼相似”。
林少卿入屋前,吩咐外头的衙差:“让陈亭长去青云观把净能监院带来。”
随之看向谢衍:“你且先回去。”
谢衍一揖告了退。
长安此去青云寺,快去再回,也得一个时辰。
陈亭长领命去了青云观,不到一个时辰便往返了回来。
丁胥疾步走入了谢衍的办公署,神色匆匆:“大人,妖道跑了!”
谢衍抬眸看向丁胥:“人都在瞧着,怎么能跑?”
丁胥面色很是难看:“方才陈亭长去青云观提人,属下也跟着进了青云观,但却没找到妖道,却找到了穿着妖道衣裳的一个年轻道士。”
“那道士的长相和妖道与妖道长得极像,仔细瞧,那眉眼和脸上做了修容,若是卸去这些修容,大概也有五六分相似。”
谢衍听到这,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谢衍到林少卿办公署外,里边便传来林少卿怒斥的声音:“这么多人盯着,竟能让他逃跑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谢衍站在廊下望进去,陈亭长的脚边有个穿着监院道长袍子的道士被捆绑跪地。
林少卿的余光瞧到了谢衍,开口:“谢衍进来。”
谢衍从外走近,一礼后,看向跪在地上的道士。
乍一看确实与那妖道长得相似,只不过妖道就算是驻颜有术,但看着也有三十来岁的年纪,而这道士便是特意修了显老的妆容,却也很难掩饰他的稚气。
若去了修容,大概不到二十的年纪,甚至还不足十八。
这道士面上和眼底没有半点惊恐失措,反倒在眼底有一股子的犟劲。
林少卿问:“你的人也没发现那监院跑了?”
谢衍摇头:“那净能既然可找来替身,像是早已经准备好了逃跑的打算,自然是计划精密,只怕从大理寺离开后不久,就逃走了。”
“且能招摇撞骗二十几年没被抓住,逃跑的本事应当也是炉火纯青。”
林少卿不管是什么理由,他想要的只是一个结果,沉脸道:“立刻画出净能的画像,发出去通缉。”
跪在地上的小道士忽然冷笑:“你们就算是把整个皇朝都翻遍了,也是抓不到我师父的。”
所有人目光都望向了那小道士,就在此时,谢衍忽然启口道:“多谢提醒。”
说罢,看向陈亭长:“往来长安的外邦商旅,自净能从大理寺离开至现在,所离开的商旅商团都追查一遍。”
林少卿盯着那小道士的神色,在听到外邦商旅的时候,眼底浮现了微惊之色。
他遂借口:“多添人手,尽快追查出消息!”
陈亭长领命,立刻去安排。
谢衍看了眼道士,与林少卿道:“少卿大人不妨让人再去一趟青云寺,把相似之人都抓来,再把谢煊乳娘领到这些人的面前。”
林少卿已让人去审问谢煊乳娘,可过去了一个多时辰,那乳娘也是个嘴硬的,咬紧牙关,什么都没有交代。
若真的心甘情愿为那淫道生下了孩子,又心甘情愿地被利用了十八年,对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下狠手,这显然不像是一个刚生产不久,易对孩子生出慈爱的普通人,普通母亲。
更像是……被蛊惑得陷入了情中没了自我。
道士听到了谢衍的话,怒瞪着他:“谢衍你如此多管闲事,活该是天煞孤星的命!我师父说了,你命中注定会断子绝孙,无妻无儿,不得善终!”
谢衍淡淡地暼了一眼道士,神色依旧冷漠,好似没有被他的话影响半分。
林少卿喊来了人,让其先把这道士押下去。
这边才安排好,就有人慌急地从外快步而入,附到了林少卿的耳边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