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章

几个少年中, 除却身为杀手的初五外,其他几人都被那碗相融的血,还有妇人的话给惊着了。

一脸惊愕与茫然。

他们四人是亲兄弟?

而他们那仙风道骨,素来敬重的监院道长是他们的父亲?

怎会如此?

他们一直以来都信任着监院。

可眼前事实就摆在了眼前, 让他们如何再相信?

自幼监院道长就告诉他们, 说他们都是被父母所遗弃的孩子。

若是这么说, 他们没有被遗弃,全是道长欺骗的他们?

那么他们是否一母同胞?

可瞧着这妇人, 只在看向杀手时候眼中有慈爱, 那说明不是他们母亲。*

以前被道长抱回来的孩子, 他们的身世又如何?

几乎每隔个两三年,监院道长就会抱回一个男婴,说是被人遗弃的。

思及此, 几乎所有人都细思极恐。

可那个人是他们十数年来如一日, 真当做父亲一样的人。不仅如此, 还信任且尊敬了十几年的人, 便是事实摆在眼前, 他们却也不能接受。

妖道替身的小道士在惊愕之后,眼神逐渐愤恨, 丝毫不惧林少卿,怒瞪他:“定是你做了什么手脚, 道长待我们极好,给我们吃穿,教会我念书做人, 怎可能做出那等□□的事!”

被欺骗了十八年的高媪, 也受不了这等打击,立马接口道:“对!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的儿怎会是杀手?!傅郎又怎会负我!”

林少卿神色依然凌厉:“证据已摆在眼前,尔等却犹如盲目般自欺欺人,可悲可笑。”

“高媪你先前说与青云观的净能道士交往不深,可方才却是矢口承认了那道士是你情郎,你还为其诞下一子。”

“如此可见,武安县许家二郎便真做了冤大头,本官合理的怀疑你伙同青云观净能,俗家名岐姓傅,下毒蓄意谋害许家二郎。”

许家为许家二郎尸身收拾过,并未受外伤,后来把人赶走后,越发觉得不对劲,便怀疑是被用了毒,

高媪因被情郎所负,而秀才儿子成了杀手,且将要面临斩首处境,被这接踵而来的三者刺激得没了理性才会说错话。

而猛然间听到林少卿这话,有了一丝清醒,她应道:“民妇没害许家二郎,我们是提前说好了的,我们给他一笔银钱做假夫妻,只需嫁给他给孩子一个身份就和离,民妇又何必对他动手,落得个杀人的罪名!”

“有无谋害,本官只需派人去武安县开棺验尸便可,若尸骨呈黑色,便说明下毒无疑了!”

话音落下,只见高媪变了脸色,林少卿心里约莫有了数。

大理寺中,但凡有些本事的都知道,中毒身亡只会呈现在尸身上,尸骨并不会发黑。

不过民间一直流传着这种说法,从未接触过这种深究查案的百姓对此深信不疑。

林少卿继而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今日你若配合如实把许家二郎的事全盘托出,还有谢家的事,本官或可酌情留初五一命。”

林少卿并未说对她本人从轻发落,而是以一个母亲的软肋来做条件。

高媪闻言,微微张了张口,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儿子,眼神复杂。

不过只是短短的两息,眼中便浮现了亏欠,慈爱,纠结。

最后似带着些绝望闭上了双眼,开了口:“宋家二郎在婚后坐地升价,狮子开口想要加五百两的银钱。那时傅郎传道才刚有起色,哪里能拿得出来这么银钱。他便说一不做二不休,让民妇在宋家二郎的吃食中加了能让他病重的黄芩、桑白皮、浙贝母三种性寒的草药。”

“这些不是毒药,只会加重他的病情,让他短寿,原本打算花三个月慢慢要他性命,谁承想他那么不中用,不过几日就去了。”

林少卿也不意外,又问:“谢府嫡子的事呢?

“宋家二郎死了,民妇被赶了出来,只得投奔傅郎,与他一同去了长安,他特意打听了一些达官贵人的子嗣问题,原本只是想要先从六品官开始积攒人脉,但偶然得知谢家抱养了孩子,恰好主母又有了身子,他便觉得是送上门来的机会。”

“先是在谢家嫡子出生后,直接在谢府门前说本是福星高照,可奈何命格相克这话便先行离开了,不急于见谢家主母。”

“婴儿刚出生,照顾得便是再精细,也总会有一些小痛小病,届时会因他的话,也会在爱子心切的谢府主母心下埋下了怀疑的种子,把这些小痛小病放大无数。他说等孙氏派人来请时,这盘棋才算顺利开局。”

“接下来由他来提醒,选乳母需得的生辰八字,越接近越好,谢府选民妇不是因为是从宫中出来的,而是因为生辰八字。”

“为了让谢府主母更加地依赖他,他让我瞧准时机。谢家养子若是过得极好,就让我吃一些容易让孩子腹泻,热气等食物,谢府虽管民妇的吃食虽管得严,但总有办法能弄到一些。”

“便是谢煊长大了,偶尔在他的吃食中下微量巴豆,还有朱砂,这些下得极少,只会让他身体不适,不会造成性命之危,只是长久以往,谢家嫡子的身体便虚得不似常人,若是养子病了,或是摔了,我就立刻吃一些温补的食物,或是给他吃些解药的吃食。”

命格相克,事实竟是这般荒唐。

林少卿沉默不语。

因一己之私,竟如此恶毒。

他虽不喜谢煊,可这两个恶人开始加害的时候,谢煊不过才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呀!

“你也是母亲,那谢家嫡子是你奶大的,你就从来没生出过半点恻隐之心?”

高媪低下了头,幽幽道:“有过,可没有回头路了……”

那几个少年,听到这里,面色都有所不同程度了僵滞。

侧间的谢衍听了高媪的供词,转身看向身旁被绑之人——原本瞪着他的孙氏,眼神恨不得饮他的血,啃食他的肉。

谢衍与林少卿提出让孙氏旁听,为的就是让她知道妖道的险恶,不再包庇。

林少卿便去请示了温公,得了牌票后,便直接将孙氏押来了。

为防她捣乱,双手双脚皆被捆绑着,另还有两个衙差押着她。

在听到高媪的供词后,原是对谢衍的憎恨转变成了震惊。

双目渐渐赤红,浑身不停地颤抖,下一息忽然挣扎了起来,似想要冲出去质问,又或许是想冲出去杀了高媪。

谢衍瞧了一眼,便淡然收回了目光。

他这一世的所有盘算,原本只是为了让妻子有个安生的日子,为了她上一世的委屈,痛失爱子的反击。

可这一刻,却觉得便是不需反击,这些事也是必须要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