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刑警们很快就得到了死者的基本资料:罗红民,男,55岁,湘城本地人,是华誉集团的法人兼总经理。华誉集团是罗红民一手创立的,主营少儿网络教育,也做一些地产投资,年营业额4个多亿。
这块农村的地,是罗红民母亲生前名下的。他母亲死后,不知走了什么关系,土地没有收回。八九年前,他在这里自建别墅。据保洁说,每周罗红民都会过来一两次,钓鱼种树,享受农家乐趣,并且在这里过夜,有时候罗太太和他们的女儿也会过来。
按照法医初步判断,罗红民已经死了一个星期左右,凶手一共刺了六刀,凶器已经找到,就丢在床边地上,是一把日式菜刀,厨房里还有一整套同款刀具,正好少了这一把,可以判断凶手是就地取用凶器。
除了胸口致命伤,死者脖子上还有一圈利器切割伤痕,只是不深,经对比,是同一把日式菜刀造成。死者的脸上还有多处淤肿伤痕,死前很可能遭受过殴打。
听完法医的话后,陈浦那两道乌黑的眉又皱了起来,说:“这不合理。”
方楷:“怎么说?”
他们两个老手一讨论,其他刑警都支着耳朵听。李轻鹞正蹲在保险柜前勘查,也转头望去——
陈浦今天穿的黑T恤、深蓝色牛仔裤,普通身材的男人穿牛仔裤只会显得紧绷扎实,可他腿长,牛仔裤穿着还有些松松的,更显得腰瘦。身材这么顶,脸却沉肃得像个老干部,说:“普通人也就算了。一个集团老板,失联一个星期,居然没人发现,最后还是定期上门打扫卫生的保洁报警,这合理吗?里头肯定有事。”
也难怪陈浦对这一点比别人更敏感,他没说的是,这要换成他二哥,集团大权一手在握,哪怕一天找不到人,至少集团高层要乱成一锅粥。
众人纷纷点头。
现场勘探很快有了结果:
一楼客厅靠东的一扇窗,插销被人为破坏,无法锁上。
主卧床边、衣帽间的地上,有很多血脚印。保险柜上也沾了一些血迹。保险柜上提取到三个人的指纹。
还有一串血脚印走出二楼主卧,下楼梯,一直到一楼那扇窗边。靠墙地上有两小滩血迹,窗台上也发现了几滴。但是屋外没有任何血迹。初步判断血脚印的主人穿41码,而死者穿43码。
屋子周围地面都做了硬化处理,死者死亡前后一两天,天气晴朗,地面干燥,没能留下脚印。
院子里装了好几个监控,但因为别墅和村里其他房子相距甚远,网线是单拉的,已经被人剪断了。至于别墅周边公路上的监控,还需要时间调查。
李轻鹞蹲在一楼那扇被撬开的窗边,观察地上血迹,等她站起来,看到陈浦一个人走到屋子侧面的小山坡上,进了林子。
李轻鹞拉过一旁正在做记录的闫勇,努努嘴:“陈浦干嘛去了?”
闫勇这个小聪明立刻说:“老大肯定有新想法了,这里勘探得差不多了,咱们跟去瞧瞧?”
李轻鹞:“行吧,你想去我陪你。”
两人跟着陈浦的路线,也进了那片林子。
陈浦正蹲在一片低矮的果树间,查看地面情况,背后传来闫勇的声音:“老大,在找什么?”
陈浦头也不抬:“死者身上的伤比较蹊跷,你说说看。”
闫勇万万没想到,跟来凑个热闹,还会被抽题,当场脸就黑了。
他脑子里使劲回想死者情状,死因明确,事实清楚,没啥蹊跷啊……
听到他支支吾吾,陈浦一边蹲着慢慢向前挪动,一寸寸观察地面,一边说:“我说过多少次了,看尸体,不要只看到表面死因,不要只满足于大面上的逻辑通顺。真相都藏在细节里。你得设身处地想得细细的,就像兰州拉面的毛细面那么细,一点点代入当时的时间、地点、人物、情景,把整个过程都理一遍,这样才能找到逻辑不通的点。”
李轻鹞之前呆在机关,实战经验其实少得可怜。侦缉理论警校都学过,但陈浦这么大白话一说,再结合他们正身处其中的案件环境,她竟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她不由得又看了他一眼,宽松黑T更显得肩背宽阔,他的脖子上已起了细细的汗,肩胛骨和脊骨线条隐约可见。不得不承认,进入工作状态的陈浦,比妄图当哥的生活中的陈浦,看起来讨人喜欢多了。
大概陈浦也放弃了对闫勇的治疗,开始了自答自问:“死者身高一米七五,比较结实,他的脸上虽然有被殴打的痕迹,身上、房间里却没有任何搏斗过的痕迹,甚至连床单都没乱。也就是说,死者躺在床上,在没有反抗的情况下,被凶手绑住了手脚。
能够达成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一、死者睡着了,睡得很死;二、死者心甘情愿被凶手绑住。从现场痕迹反映的凶手作案流程来看,第二种可能性非常小。
第一种的话,即使案发是深夜,也不能保证死者熟睡。所以,凶手一定需要一个角度,去观察确认。”
闫勇还在想,什么叫做“从现场痕迹反映的凶手作案流程来看第二种可能性小”,李轻鹞的心念已经一动——
是了,从他们所站的这个位置,正好能望见主卧的窗户。刚才进主卧时,她注意到窗帘只拉了一半。死者已上了年纪,很多上年纪的人,不像年轻人睡觉喜欢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他们醒得早,又喜欢通风透气,睡觉几乎不关窗户拉窗帘——她爸就这样。
陈浦还埋头寻找,继续说道:“估计凶手等的时间不短,要是能找到半个烟头什么的,咱们就赚大发了。”他忽然眼睛一亮,双手撑在地上,低头凑近观察,说:“发现半个脚印,去叫人来拍照。”
闫勇“哎”了一声,也没管李轻鹞,转头就跑。
陈浦盯着树根旁那团松软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