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听说凌惜明受伤了, 伤的还不轻。”赵瑛审视地盯着姜遗光,“和你有关系吧?”

姜遗光不说话,她就自顾自推断下去。

“上次在骊山我就纳闷了,你说凌公子对你的打听别有用心, 还不让我说出去。起初我以为多心了, 现在看来, 你没有骗我。”

“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他要盯着你?总不可能是他见不得你好吧?”

入镜人中,不乏性格大变性情扭曲之辈, 或好虐杀,或疑神疑鬼,或眼里容不得别人比他强。凌烛怎么看也不像这类啊……

就连赵瑛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性子变了许多,她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现在她可知道在别人眼里脾气有多古怪刁钻, 也就在熟悉的几个人面前自在点。

想到这里,她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叫赵瑛整个人都发冷了一瞬。

这么一想……她真的没有见到过凌烛失态的样子!

姜遗光不说,他就是个怪胎。但是除了姜遗光, 其他入镜人哪有这么“正常”?就连心性坚定如九公子也有因死劫疯狂之时。

凌烛呢?他是怎么做到的?真就是他心智坚韧不为任何事所动?她怎么那么不信呢?

不是私人恩怨……凌烛一直盯着姜遗光的目的就很可疑了, 善多肯定也是发现了什么才要动手。

赵瑛此时还不知道姜遗光本要下死手,却被明孤雁救下了凌烛。只以为他二人起争执才使后者受伤, 还纳闷姜遗光居然留手了,她还以为姜遗光要么不动手,下手必然置人于死地来着。

不过她更好奇凌烛干嘛监视姜遗光呢?是受了谁的指使吗?

“如今你也算是当今陛下面前的大红人, 他也没必要和你过不去呀。莫非是……那位?”赵瑛小心地抱拳对上虚空一礼, 以指代当今天子。

难不成陛下总算发现家伙不好控制,想叫凌烛监视了?

她盯着姜遗光, 他好像也在想什么,终于肯开尊口,还是只有几个字:“不是陛下。”

“那……”

赵瑛真觉得有点恐怖了。

姜遗光明摆着属于天子“死忠”,不管他心里怎么想,起码在外人眼里是这样的。

既不是陛下所为,是否意味着……存在一个可能和陛下做对的势力?

她望着姜遗光,后者轻轻点头。

“没记错的话,很久以前你们就认识,那个时候他就盯上你了?……”一时间想到了什么,赵瑛倒吸一口凉气。

怪不得不告诉她,是怕她显露出什么来吧?凌烛作为亲近之人也能隐瞒那么久,其他人呢?她身边的人呢?谁知道那些人背后是不是被谁操纵着?

一时间,好像记忆里所有人面目都笼上了一层面目可憎的可疑的迷雾,让人不舒服。

等姜遗光离开后,赵瑛还是觉得不太舒服,有点疑神疑鬼。她总是想,姜遗光在很久之前就被盯上,那自己呢?

毕竟……不论是谁都知道他们关系很好。

她身边的人,会不会也是盯着她才和她打好关系的?那些盯着她的近卫,有多少真正是陛下的人?又有多少别有用心?凌烛私窥姜遗光的那些时日,又分出了多少心神来观察自己?

她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另一个入镜人,她身边跟着个近卫,两人看上去关系不错,说说笑笑迎面走来,同她打声招呼后走远。

赵瑛却想到了自己。

她后面才知道,近卫对入镜人其实并不太苛责,至少不会像当初对待她的那些人一样,那么……叫人恶心。

近卫也是人,受了命令看着他们,只能想法子劝着、哄着、打个棒子给个甜枣地让入镜人听话不闹事,忠于朝廷,忠于圣上。

但总的来说,他们不敢、也不会对入镜人太折辱,威逼利诱,大多是利诱而非威逼。入镜人又不是什么软柿子,一两次还好,等入镜多了性情变了,惹急了吃挂落的还是他们。

那么……

当初她遇到的那些算什么?

长久折磨,羞辱,甚至用深宫里调教宫女的手段磋磨她的那些手段,还说只是为了让她磨磨性子,叫她现在想起来都又恶心又恨。

这也使她很长一段时间对朝廷和陛下心生厌恶,以为入镜人都要经历这些,还暗暗想过那些入镜人怎么都这么逆来顺受?他们就不觉得恶心吗?

如果……如果不是这样呢?

如果那些人不是是受上面的命令呢?如果……在很早以前就有人盯上了她呢?

等她后来入镜次数多了,地位水涨船高,想找那些人算账。可那些折磨她的人都不见了,问起来只说调到了不知什么地方。她隐约记得其中几人还和姜遗光有些渊源,托他去找,他也没找到。

幕后指使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

姜遗光回去后什么也没做,只等着。

他不确定那人会怎么做,可能那人会冷着他,也可能会狠狠报复他。通过几次暗中交手,他也勾勒出几分对那人的印象。

那人相当谨慎、冷静,同时无比高傲,不将任何人命放在心上,所有人在他眼里都不是能和他平起平坐说话的人。

姜遗光很明白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和世间大多数人不同,他没有感情才会觉得所有人都一样,谁也不轻几分,谁也不重几分。

但姜遗光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了不起,世间之人又多么如蝼蚁。

真要论起来,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包括他自己在内,放在鬼怪面前都是蝼蚁,没有任何区别。他不在乎别人的命,是因为他也不在乎自己的命。

姜遗光明白,自己能杀别人,别人也能杀他,世间纷争如兽群,他捕猎别人,也是别人的猎物。

在他手上沾染第一条人命时,他就做好了送命的觉悟。

但那个人和他应当不一样。

面对自己的“反抗”,他是会觉得有意思,愿意多些耐心周旋?

还是会勃然大怒,觉得失了面子?

亦或者,像发现有只虫蚁爬上桌后随手浇热水溅死的人一样毫不在意?

这些姜遗光统统不确定,他揣度自己算是个稀罕物件,那人应该不会直接杀了他。所以他这么想办法试探那人的态度,顺便再找出自己身边是否还有可疑之人。

他将这事透给赵瑛,也是存了试探的心思。

要么赵瑛也是。如果她不是,她一定会想办法做点什么,到时就能看清楚路该怎么走。

京城居北,以往十月就该下雪了,今年却反常。天确实冷得很快,街上人一天穿的比一天厚实,好不容易有两日天气回温,日头正盛,大家伙把箱笼被褥等拿出来晒晒,结果转天马上又变冷了,风一吹就能把湿衣裳冻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