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邪神(八)
杜叶寒早已不记得谢岩的样子, 但当他出现在她眼前时, 那些记忆都随之复苏。
他和过去一样俊美,个头很高,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但是那时候他的脸一直都很少有什么表情,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清高面孔, 许多人都不怎么敢和他搭话。
杜叶寒因为对他没兴趣,便没怎么注意过他,与他为数不多的交集就是夏令营期间和他讨论了一次算法题, 以及之后飞机上的呕吐事件。
谢岩的面瘫相比高中时期已经有了很多改善,他见到她时还客气地笑了一下, 同她握了握手,但杜叶寒估计他对自己大概早就没了印象,即使寒暄也不过是礼貌性的。
“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见。”谢岩的声音很低沉,带着播音员般的磁性, 其实他原本就是博华校广播的主持人。
杜叶寒笑了笑, 浑不在意道:“尚城的圈子其实也不大。”
“我那时候一直以为你会签约保送京延大学。”谢岩说。
她有些惊讶他竟然会提起这件事:“京延有点远,懒得去呆四年。”
京延大学在首都, 而尚城在南方, 一南一北,杜叶寒几乎都没考虑。
裴子明道:“我记得当年有保送资格的只有一个人放弃了,不会就是你吧?”
杜叶寒耸了耸肩,表示了默认。
反正她的所有行为都是兴趣使然,参加比赛也只是想参加而已, 与其他方面无关。
“厉害啊,”裴子明道,“我当时都没有资格,还跟谢岩说是哪个这么丧心病狂。”
不知为什么,杜叶寒觉得谢岩笑容加深了些,他拿出了手机:“既然难得重聚,都是缘分,不如加个好友吧。”
谢岩说着打开了社交软件的个人名片。
“这是博华校友会吗?”原本一直站在远处当作透明人的柏裕突然贴近了他们,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裴子明和谢岩都愣住了,他们盯着柏裕,没过多久便认出了对方。
“你、你是柏裕?”说话的是裴子明,他的嘴下意识地张大,一副呆滞的模样。
柏裕的笑容在整张脸扩散开,然而整个人看上去并没有多少善意。
“好久不见啊,裴子明。”他再往前跨上一步,挡在了杜叶寒身前。
裴子明和柏裕以前还算是熟识,他看着柏裕这般急不可耐地遮住着杜叶寒的模样,震惊之余久久反应不过来:“哎,你们怎么还……你们什么时候……”
他越说越结巴,杜叶寒对裴子明忽然有了点印象,高一圣诞节的恶作剧,他也是现场围观起哄的成员之一。
尽管他此时对她没有恶意,但也不代表过去没有过各种无端揣测或是本身就是谣言的传播者。
裴子明说不下去了,他转了个话题,问柏裕道:“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没跟大家说一声?”
柏裕道:“今年年初才回,事情比较多,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联系。”
杜叶寒转头看了一眼谢岩,他还握着手机,略微低着头,表情若有所思,忽然感受到她的视线,便又点开屏幕道:“刚刚被打断了,还没有加好友呢。”
而原本正和裴子明聊天的柏裕插了进来,笑容甜腻而殷切:“我们加个好友吧,你加我就等于加她了。”
说着便不由分说打开扫码界面,扫了扫谢岩的个人名片。
谢岩保持着姿势没有动,他盯着柏裕,问道:“你们已经确认关系了?”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奇怪,大概就是从柏裕忽然自顾自过来说话开始,一向自来熟的裴子明表情都变得很尴尬。
杜叶寒刚准备把柏裕拉走,他却抢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仿佛是宣誓主权般地说:“虽然叶寒还没答应求婚,但那肯定也不远了,到时候会发请帖给你们。”
他没有正面回答谢岩的问题,说出的话却那样隐含暗示而让人浮想联翩。
一直默默做吃瓜群众的蒋雯萱惊讶得连手机都掉了:“什么情况?”
“求婚是怎么回事?!”另一道饱含怒气的声音在附近响起,杜叶寒回过头,看到杜晋臣站就站在自己身后,而宣慕瑾和杜侑霖也都在场,除了宣慕瑾一脸茫然,杜家父子的怒火在场人能感觉得到。
大家都是在尚城有身份的人,通常不会在公共场合发火,而现在这样一触即发的氛围鲜少出现,倒是让众人在吃惊之余又有了点隐蔽的兴奋。
杜叶寒觉得太阳穴开始痛了。
柏裕见到杜家人,表情僵硬了一瞬,然后又恢复了正常,笑容十分自然地和他们打招呼,还喊着“伯父”“伯母”和“大哥”。
杜晋臣横眉冷对:“谁是你大哥。”
杜叶寒到杜晋臣面前,小声道:“这事之后会跟你们解释。”
“你现在就告诉我,你跟这个疯子交往了?”杜晋臣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神色却更加激动。
杜叶寒小幅度地摇着头:“没有。”
金凝雀扯了一下他的袖子道:“现在是叶寒的好朋友结婚,你发脾气也要注意场合。”她的提醒对杜晋臣很有奇效,他一下子便镇定下来了,然而还是丢给柏裕一个“等着秋后算账”的眼神。
不过柏裕对于这些似乎完全不介意,他毫不在乎旁人的切切私语,目光一直黏在杜叶寒身上。
杜叶寒将他拖到了角落里:“你低调些,别再做什么失礼的举动。”
“我没想惹你生气。”柏裕垂着眼帘道。
她直视着他,表情严肃:“那我就直说了,我没跟你交往,结婚更不可能,所以麻烦你不要在别人面前说那种话,不要干扰我的正常人际交往,我们最多只是朋友,你别得寸进尺。”
她的语气生硬而冷漠,他眼眶似乎红了一瞬,但很快又被憋了回去。
“那我能怎么办……眼看着别的男人过来勾搭你吗?他们跟你一起参加夏令营,一起参加比赛,他们跟你叙旧,我却什么都没有……”他说着越发语无伦次。
“当时是你讨厌我——”杜叶寒说了一半觉得道理讲不通,便闭了嘴等他冷静下来。
柏裕却继续狡辩道:“不是的,我没有,我那时候只是……”
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似乎想不出辩解的理由,事实也是如此,明明是他开始时抱着恶意的态度,不过感情这种事大概是最无厘头的,而他所有的好感和恶感的转变都那么任性。
“总之我只是在警告你,别干扰我的生活和我家人。”杜叶寒说完扭头就走。
“你不想我和你家人见面,其实也是担心他们伤到我,对不对?”柏裕轻声问。
她听到了他的话,却没有停顿,也没回答,径直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