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池曦文有这样抱梁越的习惯, 他以前就爱这样,意味着他有话要说,但可能说不出口;或者意味着他不怎么开心, 需要梁越, 需要他的陪伴或者安慰。

有时候梁越会回过身问他怎么了,有时候梁越则把他的手拿开,让他自己去玩,因为他有工作要忙。

直到现在, 池曦文竟然还是留有这个习惯。

梁越垂首, 轻轻覆盖住池曦文环绕着自己腰间的双手, 他的手掌温暖,指尖轻轻摩挲着池曦文冰凉的手背。

"文文," 梁越低声开口,语气温柔和缓,“我们都回来了, 明天我陪你去面对。”

池曦文贴着他的后背点头,没有应声。

梁越问他要不要吃点夜宵,池曦文闷声道:“飞机上吃过了,我不饿的。”

梁越回过身来,在光线对他而言有些昏暗的房间里低头注视池曦文,摸了摸他的头:“那困了吗?”

池曦文轻轻点头,顺从地靠在他怀里,感受到梁越的手轻抚他的后背, 像是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此刻他不想思考过去未来,只想静静地享受这一瞬熟悉的安稳。

梁越带他进卧室, 在浴室的浴缸里给他放水,安排好时间:“你泡十分钟澡, 晚上十点睡觉,我明天一早陪你出门。或者你有什么别的计划,比如看望你的朋友艾文?他还在这边工作吗?”

池曦文说:“我很久没有和艾文联系了。”

艾文就是他离开梁越时,把猫交给他照顾的朋友。

池曦文:“我等下给他发个短信问问。”

梁越点头问他:“还想回你学校逛逛吗,看望你的教授。”

“我等下给他发个短信问问。”池曦文补充道。

梁越点点头,继续问:“还想回你学校逛逛吗?看望你的教授。”

池曦文应了一声,视线游离地扫过浴室。他发现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卫生间被整理得一尘不染,梁越常用的品牌洗浴用品和池曦文熟悉的牙膏、漱口杯依旧整齐地放在原来的位置,仿佛时间从未走过。看到这些,池曦文心里一阵恍惚,仿佛一脚踏进了过去的时光。

他打开水龙头,接了些水漱口,想借此平复情绪。

梁越这时又提到:“还有你的朋友Bonny,要去看看吗?”

池曦文咬着牙刷忽地抬首。

梁越提醒道:“你不记得Bonny了吗,是法国人养的腊肠犬,你的朋友之一,它鼻子有一块白色斑点。”

池曦文怔了怔:“我知道……我当然记得。”他当然记得,他那两年在读研究生,生活平淡无奇,唯一能让他聊的话题不过就是学校里的小事、邻居家的狗、甚至那些细碎的日常。而他以为梁越其实从不在意这些琐事,也从来没有听进心里。现在却发现,梁越居然连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甚至还记得那只无意间出现在他话题里的腊肠犬,脸上有一块白色的斑点。

池曦文愣了一会儿工夫,回答:“如果Bonny爸爸没有搬家的话,我想我可以去看望一下……”

他侧头偷看在用手测浴缸水温的梁越,他们家的浴缸没有温度计数,是个双人的陶瓷浴缸,池曦文有次在这里边儿跪得膝盖都青了,还把脑门撞了,后来梁越就不会在浴缸里弄他了。

梁越给他点了蜡烛,池曦文泡澡,他去了淋浴间冲澡,没有人说话。

两人的关系已经走过了那么多波折,沉默反而成为一种默契。不说话很多时候会造成误解,但其实很多时候,他们不说话似乎也可以理解对方。

晚上十点,池曦文吹干头发回到卧室,梁越在书房处理临时工作,让池曦文先睡。

这里不止一个卧室,他们时不时分床睡,但大部分时候都在这一张床上,床头是熟悉的灯具和香氛品牌,肤感顺滑得像油一般的丝绸床品。离开梁越后池曦文好像再也没有睡过这么软和的床了,他平躺在床上,目光落在墙上的光晕,忍不住侧头望向一旁的枕头。

那时他总是做这个动作,思考梁越什么时候回家,计较着该不该给他发消息问,发了消息会不会不理他,会不会觉得他烦。

池曦文叹口气,没有再想,关灯准备睡觉。

梁越回房间时,房内一片漆黑,只剩下窗帘外透进来的微弱灯光。他摸黑走向床边,轻轻掀开被子钻进了池曦文的身旁。暖意迅速从被窝里蔓延开来,他伸手去抱池曦文,却发现池曦文还醒着,微光下的面容显得苍白而漂亮,带着倦意的浓密睫毛在昏暗的光线中投下淡淡的阴影。

“怎么还没睡?”梁越低声问,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温柔。

池曦文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睡着。

梁越察觉到了他的不安,侧身将手掌轻柔地环过他的腰,将池曦文揽入怀中。梁越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后背:“在想什么宝贝?可以告诉我吗?”

池曦文没有马上回答,躺在那里,目光依旧盯着天花板。

过了一会儿,池曦文终于出声:“我弟弟高位截瘫后,我只去看过他一次。”

“他死了,这件事我告诉过你,怪不到你头上。”梁越很无奈。

池曦文说:“我不是在自责。”他以前是自责过很长一段时间,是梁越让他走出来的。

池曦文抬目望着梁越的下巴道:“你知不知道他其实喜欢你。”

梁越说:“他吗,我知道。”他换了个能看到池曦文脸庞的姿势,修长手指放在他的下巴上,“你原来在烦恼这个?”

池曦文说不是:“我只是在想他。我以前烦恼过,觉得是自己不对,后来没有了,你又不喜欢他,而他又不止喜欢你一个。”

梁越:“但我只喜欢你一个。”

池曦文心脏微微一缩,梁越倾身吻了吻他的嘴唇,非常轻地一下。

池曦文睫毛颤了颤,并没有说话。

梁越鼻尖在他下巴处蹭:“你不肯相信我。”

池曦文却说:“梁越,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你是怎么对我的吗。”

这句话让梁越稍微愣了一下。黑暗中,他的目光紧紧注视池曦文的侧脸,虽然梁越其实也看不太清楚,但他知道池曦文怔看着自己。

梁越回答:“我们做了一共三次,我记得有让你很疼,对不起,我……”梁越顿了一会儿才说,“我不是很会。”他第一次,当然不知道怎么让池曦文不疼,只是用本能,在他身上肆意发泄情绪和发泄对池曦文过去几个月的注意力和偏爱。

池曦文语气更平静了:“我说的不是这个,你知道我说的什么。”

梁越:“……”

梁越不是很想提这个,这是他错得最厉害的一件事,他完全能想象当时池曦文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