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姚多福叹了口气。
他张了张嘴,有些犹豫,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沈初宜难得凌厉几分:“快说,别做这扭捏姿态。”
姚多福被沈初宜的凌厉震慑了一下。
平日里的纯贵嫔都是温和有礼的,便是对待宫人们,都是温柔和善,她从来不会仗势欺人。
很难得,今日竟也有这样气势慑人的时候。
关心则乱,大概就是如此。
这样一想,他倒是很为陛下高兴。
姚多福忙打了个千:“娘娘勿要见怪,陛下这几日的确有些困顿咳嗽,原本以为只是疲累过度,未曾休养生息,实在没想到会因劳累而至病倒,刘院正已经诊过脉,言说陛下需得静养几日方才能康复。”
他低声道:“刘院正故意说的比实际严重一些,否则陛下还不肯卧床歇息。”
“还请娘娘宽宥,也请娘娘多多规劝陛下,让陛下悉心养病,勿要过分操劳。”
沈初宜心中稍安。
待及此时,心中才略微明悟。
她松了口气,神情和缓下来,道:“本宫明白了。”
“刘院正可在?”
姚多福颔首:“在偏殿等召。”
沈初宜道:“开门吧。”
于是姚多福便上前推开殿门,沈初宜不用鸿雁跟随,自己提着裙摆踏入寝殿中。
乾元宫是后宫最高最宽阔的宫殿,歇山顶高耸入云,其下的廊柱雕梁画栋,精美奢华。
整个乾元宫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精致非常的,犹如精心设计的工笔画,没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踏入其中,殿阁高大而宽阔,其中摆设布置精巧,就连多宝阁上的摆设也都很有讲究,年代和样式丝毫不乱。
沈初宜行走在这精致的没有任何人气的宫殿中,只觉得周身泛着冷。
不过很快,她就来到西侧寝殿前。
推开殿门,映入眼帘的是干净整洁的小书房。
踏入其中,才能感受到平日里萧元宸的生活气息。
桌上的小茶宠,读了一半的书本,以及多宝阁上萧元宸最喜欢的盆景,样样都透着生气。
沈初宜踏入殿中,穿过书房、稍间和雅室,才来到最后的寝殿前。
“陛下?”
沈初宜出声询问。
里面很安静,没有任何回应。
沈初宜没有迟疑,她直接进入寝殿,绕过山水四季屏风,一眼就看到垂着青纱帐的拔步床。
萧元宸躺在床榻上,正在安睡。
殿中很安静,燃着很淡的安神香,沈初宜轻手轻脚来到床榻边,伸手掀开青纱帐。
萧元宸苍白的睡颜便出现在眼前。
若是往日,沈初宜出声时萧元宸便会醒来。
今日却不同。
大抵是用过药,他睡得格外沉,就连寝殿进了外人都一无所知。
沈初宜心中微叹,她慢慢在床边落座,伸手碰了一下萧元宸的额头。
还是有些烫。
他依旧在发热。
平日里的皇帝陛下意气风发,风姿俊逸,他总是精力充沛,似乎从来都不会累。
他只要清醒着,就从未露出过脆弱的模样。
年轻的皇帝陛下气度威严,雷厉风行,他是大楚的九五之尊,是天下之主。
他不能有任何软弱,不能生病,甚至不能让人发现他也会踟蹰,也会犹豫。
他就像个完美的假人,生活在这精致的宫殿内,成为乾元宫最尊贵奢华的摆设。
生来就是要被人瞻仰的。
可现在,这样的人也生了病。
沈初宜的手动了动,轻轻抚摸上他消瘦的脸颊。
这段时候,萧元宸的确清减几分。
清减之后的萧元宸,身上气势越发凌厉,让人不太敢直视。
春日是多事时节。
春汛、丰收、耕种,加上熬过了冬日的边关部族又开始骚扰边镇,萧元宸这些时候都在熬夜看奏折,即便有些病症也都自己忍了。
若非如此,还不至于病来如山倒。
思及此,沈初宜不由叹了口气。
她口里说着不动心,不会为萧元宸倾注感情,可如今看他这样病弱,不可否认的,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心疼的。
心疼他为家国的付出,心疼他也只是个会生病的凡人。
沈初宜认真凝视着萧元宸,不由有些出神。
不可否认的,萧元宸的确待她极好。
而且是一种特殊的,旁人都没能得到的好。
这种好会让人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沈初宜只是个普通人,面对这样的极致爱重,没有人会心如止水。
即便是沈初宜也不行。
但沈初宜这一路走来,看得太多,也想得太清,所以她一直固守本心,没有动摇。
前朝的庄慧皇贵妃盛宠二十年,最后还不是落了个早早病逝的下场。
宫中上下,人人都知道,庄慧皇贵妃是在绝望中离世的。
从高处骤然坠落的滋味并不好受,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痛彻心扉,绝望至极。
沈初宜不求其他,她只求自己和雪团能健康长寿,一生平安。
只要她坚守本心,就永远不会因失去而绝望。
可如今看来,要想不对萧元宸动心,实在有些困难。
他真的很好。
那些相伴的点滴,那些同床共枕的欢愉,那些真诚的信任和情感,那些少有的依赖和托付,都让人真心沦落。
沈初宜又不是没有心,如何会不感动?
会有今日,不过是将心比心。
她不知道自己对萧元宸的感情究竟为何,即便没有到深入骨髓的地步,但总归是会为他心疼的。
对于她来说,这已经是用心的表现了。
她不想再往前踏足半步。
而萧元宸,似乎也从来没有奢求过她的前行。
他就那样坚定而真挚地陪伴在自己身边,牵着她的手,两个人并肩前行。
似乎要一直走到白发苍苍,走到岁月尽头,也不会放开那双手。
虽然萧元宸从未说过承诺,说过爱意,但他的表现,却让沈初宜莫名笃定这一点。
沈初宜正在深思,就听到床榻上的萧元宸动了一下。
“陛下?”沈初宜垂下眼眸,才看到萧元宸眼皮颤动,似乎就要醒来。
但萧元宸只是动了动,好似还沉浸在梦境里,没有立即醒来。
沈初宜莫名松了口气。
她就这样坐在床榻边,陪着萧元宸坐了一个时辰,等到刻香掉了一半,外面才传来细碎的声响。
姚多福小碎步进来,低声道:“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