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第一百零二十五课 梦境里预示的东西不能全信也不能全不信
安洛洛做了一个梦。
说来奇怪, 以她的天赋,哪怕没经过系统训练,达不到洛安那种“能精准控制自身节律”的级别, 也能在做梦时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梦中……
一开始, 她的确也清醒地知道, 自己是在大巴车上枕着妈妈睡着了,这是一个梦境。
梦里一片祥和, 暖暖的风,洒满阳光的草地, 而她是一只趴伏在地晒太阳的小老虎。
肚皮的毛时不时被一缕暖意吹过,那阵风无害又调皮,揉得肚子痒痒的,安洛洛甚至能模糊感觉出, 那是现实里的妈妈捉弄她的手。
肯定是报复她今早摸她肚皮,哼,小气鬼妈妈。
但是太困了, 懒得起来理她,再睡一会儿吧。
反正, 入睡环境很安全——爸爸妈妈都在我旁边。
她张开虎牙,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哈欠, 正打算趴在草地上进入深度睡眠……
突然, 瞬间。
安洛洛就丢失了自己那天生自带的“察觉”。
她忘记了自己是谁, 自己在做梦, 自己之前正在祥和的环境里晒太阳, 做一只无忧无虑的老虎崽崽……
如同每个正常的、普通的、弱小的人类。
她迷迷糊糊、毫无防备地被牵引去到了某个地方, 不知那是哪里,不知自己为何而来。
五感仿佛被海水塞住, 她最重视的视觉近乎降至零,看什么都像是眺望今天早晨那扇浓黑的窗户——而安洛洛甚至没有对此升起任何恐慌情绪,她被遮蔽住了所有清晰的思考能力。
就只是,梦游般往前走。
大山,溪流,小径深处……
走着走着,安洛洛见到不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影。
白色长衫,白色斗笠,手里提着一把大大的铜剪刀。
滴血的剪刀。
安洛洛没有产生“疑惑”“犹豫”“畏惧”或“警惕”,就那么直直地走了过去。
有什么好害怕的呢?反正,那个人影……
走近了,一比,人影的个头还不到七岁的她肩膀呢。
顶多四岁……五岁……六岁?反正不会比她年纪更大了。
安洛洛在白衣人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对方。
不过,正如之前所说,安洛洛此时并没有清晰的思考能力,但她本能地扬起脑袋、拍拍胸口——
安洛洛开口道:“你好呀,小朋友,你可以叫我洛洛姐姐。”
人影歪了歪头。
“你是谁?”
那是个小男孩的声音。至多六七岁。
白斗笠下还罩着一层白面纱,安洛洛看不清男孩具体的面容。
我是谁?我为什么会来到这,见到这个家伙?
完全陷入梦里的安洛洛当然是回答不了的,她只是再次骄傲地显摆了一下自己的身高——比如,伸手啪一声摁向对方的头——没揉到细软的头发,只摸到了斗笠。
“叫我洛洛姐姐!”
“……”
男孩没再说话,他轻轻动了动。
“咔”一声——安静又迅速的皮肉撕扯声,那把巨大的铜剪刀,直接剪断了安洛洛碰他的手。
安洛洛……愣住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掉在地上的手。
一片混沌中,她模糊认为,对方是不会伤害自己的。
不是……怎么……?
没有恐惧,没有疼痛,她只是很疑惑。
就像是看到动画片里一直追着老鼠跑的那只猫,真的把老鼠吃了下去。
安洛洛笼罩在某种极其不真实的幻觉中,所以她指着自己被剪掉的手,仿佛指着卡通片里的道具,用“你碰掉了我作业本”的口气说:“你怎么能这样呢!太突然了!而且很没有礼貌!”
白衣男孩被问得愣住了,他盯着她明亮的眼睛沉默了几秒,便弯下腰,捡起了那只断手。
然后他在那只手上画了几笔符,“咔”一声,又捏着她的手腕给她接回去了。
就仿佛那真的是卡通道具,粘上强力胶就能“一键复原”似的。
安洛洛没有丝毫违和感,她甩了甩自己恢复如初的小手,气冲冲地指着他:“没礼貌!”
“对不起,”男孩说,与手里的剪刀不同,他的语气非常无害,“刚才你碰了我的斗笠,我还以为你要杀掉我。”
“我为什么要杀掉你?”安洛洛更气愤了,她训斥道:“你真没礼貌,你爸爸妈妈没教过你吗,不问三七二十一就剪别人手,你这个坏小孩!”
白衣男孩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慢慢地说:“父亲认为我是他的耻辱……而母亲认为我是她的枷锁。”
“所以我想我没有‘爸爸妈妈’这种东西。我只有一个姐姐,她是个好人,但她不经常和我说话,也没怎么教过我……所以你真的不想杀掉我吗?没关系,这很正常,姐姐也很想杀掉我的。”
这一点也不正常——如果安洛洛清醒着,大概会这样反驳。
但梦里的她继续沉浸在那种“被潜意识里绝对信任的人攻击了”的愤怒里,她只冲他大声嚷嚷着强调:“那当然了,我干嘛杀你,我又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那为什么要追来见我?”
“我哪里——”
“你进了山,顺着溪流,跟着我的脚步来林深处找我。”
男孩踮起脚尖,突然扶上了她的肩膀。
斗笠下的白面纱,贴近了安洛洛的脸。
极相似又极相反。
两抹茶色隔着白纱撞在一起。
“……如果你真的不认识我,”他轻轻地问,“为什么你和我,有着一样的眼睛呢?”
“我还以为这世上……只有我。”
——“吱嘭!!”
响亮的刹车声在耳边炸响,安洛洛小朋友深吸一口气,“嗷”地一声从毯子里蹦了起来,脑袋差一点就撞到了前座靠背。
一只手及时垫住了她的额头。
“哎呦起慢点慢点,没事啊宝贝,不过是大巴车司机在这个站点停车有点急……”
“洛洛睡醒了?喝口水吧。”
爸爸妈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安洛洛揉着眼睛看过去。
妈妈正关切地看着她,而爸爸收回了之前垫她额头做缓冲的手,正旋开保温桶倒茶。
唔……
“怎么啦?睡傻了?”
安洛洛懵懵地看着他们,好一会儿后,才茫然地摇摇头。
“妈妈,我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安各本想开玩笑逗她的,仔细打量了一下女儿的神情又改口,“怎么啦洛洛宝贝,是噩梦吗?”
……是噩梦吗?
“我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