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正文插入-大喜
吉日很快就确定了, 各类婚礼必须的物品也备得很快,似乎眨眼间,成婚便近在眼前。
……他要娶妻了, 对方还是自小便长在身边的、那个他最珍视的、最喜爱的人。
可他一点也谈不上愉悦。
安每天都要去绣房催个四五遍, 团团转地督促着嫁衣与首饰的准备工作,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期待婚礼呢——族内的人虽然因为安的身份产生了一些不妙的讨论,但安掌实权已久, 他这个主人又是默认的“早被架空”,最起码大家看到她这番做派都纷纷认定了, 安的确“是深爱着主人的恭顺奴仆”——
只有他知道,不是的。
安迫不及待地要嫁给他,只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取得【主母】的地位而已。
哪怕是龙凤喜烛点燃的那一夜,挂起重重红绸的主卧中, 他站在她面前,轻轻掀开那顶盖头……
“夫君。”
那个从安口中跑出来的称呼,真的, 非常,非常动听。
【这样就能让计划再进一步了, 接下来只要抓紧时间诞下子嗣,我的地位就无可——】
可直视着安的眼睛所看见的心声, 就像是扇在脸上的耳光。
什么深爱的主人, 敬爱的夫君, 恭顺的奴仆从头到尾就是安的伪装罢了, 而他, 只是一个被安所利用的……棋子。
地位足够高, 权力足够多,脑子也足够蠢, 很好蒙骗,方便夺取。
安心心念念的,想要颠覆这个时代。而他就是送上门的最佳跳板。
那是他从小就明白的事实。用这些东西来交换安的陪伴很划算,他也想尽他所能地帮助安,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哀叹的。
只是,安……
龙凤烛下,挑开盖头,他直视着她细细妆点过的眉眼,既抑制不住地动摇,又无奈地感到悲哀。
那不是为自己感到悲哀。
因为,安……明明就是个非常非常厉害,远比他这样龟缩在书阁里的家伙还要厉害的人……
她应当有着更加广阔的世界吧。
可为了“大事”,却不得不委屈自己嫁给最讨厌的“蠢货”,还要算计着为那个人诞下子嗣,以此巩固家族内部的地位……
为什么。
安不能凭借心意去追求真正喜欢的人。
安不能自由地选择她真正想做的事情。
安不能根据自己的意愿决定是否生子。
安……
【很好,提前请过脉,也已经事先喝过补药了。接下来,今晚,只要顺利行房,就一定能立刻怀上……】
盖头下的新娘攥紧衣袖,双颊微红,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位沉浸在羞涩情意中的新嫁娘。
可他总能看清的。
她的盘算。
她的谋划。
哪怕所有人都低下头朝拜佛堂最上方的降临的大贵人,安也只是在心里嗤笑着想,总有一天,要把这帮无耻的害虫全部拉下来。
这样的安,他从来就不讨厌……
可他也从未想过,安能把她自己的“嫁娶”“子嗣”也盘算进来。
他垂下眼,将挑开的盖头放在一边。
“安。”
仅只有两个人的洞房,不需要再多的遮掩。
他开口说:“除了子嗣,我会给你主母应有的一切。”
然后便转身,想去偏房拿出另一套铺盖。
把他当作棋子就好了。他可以做安最听话的棋子。
但……没必要再在他身上牺牲更多的东西,不是吗?
成婚也好,行房也好,他本就不是那个最合适的对象。
他希望安能够选择真正喜欢的人,真正按照自由的心意孕育子嗣……
这样的话,即使是安,愤怒不甘的心声也会慢慢平缓,拥有“快乐”吧。
——可是安抓住了他的衣角,然后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表情。
不是“恭顺”,不是“服从”,不属于他曾见过的任何一张属于奴仆的伪装表情——
很小很小的时候,他还未开蒙时,安也还没有讨厌他的时候,两个人坐在一起,他给她递过一块糕点,所看见的那一角……
尖锐的,从不代表恭顺的虎牙。
那是生来叛逆的野兽标志,奴隶不能长那样的牙齿,如果被发现了,监工一定会用钳子狠狠敲断它,再敲开那个奴隶的脑瓜。
安很聪明,她偷偷地藏到长大了。
可……
那夜,她对他露出了藏起的利齿,与藏起的所有叛逆。
她攥着他,咬牙切齿:“你要到哪里去?”
【你敢到哪里去?】
——从很久很久以前就下定决心的、不管使出怎样的阴谋诡计、用怎样下作狠辣的手段也一定一定要抢夺到身边完全霸占的这个人——
【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愚蠢、无知、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对外界的丝毫认识!】
【如果不是我,如果不由我紧紧看牢的话,他这样迟钝又天真只会摆弄木头的无能傻瓜——】
“安……”
别骂了。
花烛下,那家伙又露出了无所适从、分外委屈的表情。
……洞房花烛夜竟然对着娶来的正妻表示“不会给你子嗣”,做出这么过分的事后他委屈个什么劲啊?!
就算是个不通半点人情的傻子,也应该……应该……
她磨着牙扑咬了过去,就像一头叛逆的猛兽。
饲养猛兽的主人总是要警惕被反咬的,尤其是他完全就没有加固过镣铐,只想将那头猛兽的皮毛养得更油滑些、爪牙磨得更尖利些,放它去更远更大的地方。
太天真了。
所以,稍有不察,他便被扑到了地上,脾气暴躁的猛兽摁住他的咽喉。
“……安?”
为什么这么生气?
他试图再辨清她的心声,却发现那是一片空白,就像……完全被怒火烧穿了所有思绪,安用异常凶狠的眼神紧盯着他。
——平常总是穿着最素净的布袍,安安静静地待在藏书阁成千上万堆的竹简与木料里,仿佛要把自己也活成一片朴素的木板……
看什么都是淡淡的,就连成婚也不怎么上心,改动仪式也好,添加服饰也好,随她摆弄、指点,仿佛她才是他的主人,别说婚礼了,无归境的令牌和印章都可以托付给她随便摆,而她随便编几个借口他就点头相信了,一点也不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