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房东

租房提上议程,实施却难上加难。

省院周边的租房需求大,除了实习生还有患者家属,基本一房难求。

这届规培生比上届多三分之一,他们从前辈那转来的房子,一张双人床能横着挤四个人,时桉实在不好意思再凑热闹。

结果今早上班,路上遭遇大堵车,公交半小时挪不动二百米。时桉被迫下车,途经连辆共享单车都没有,愣是走到了省院。

上班还不足一星期,大清早又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时桉灰头土脸从办公室出来,听到有人叫他,紧接着,就是个熊抱。

他侧头才发现是张爽。

在校时,时桉是临床一班,张爽在八班,他们只有大公共课一起上,相互认识,算不上熟。到省院以后,靠着“省院三巨头”的传说,把他俩联系在了一起。

所谓的省院三巨头是指:急诊科的大魔头钟严,神外科的老古董梁颂晟,还有中医科的苦行僧徐柏樟。据说他们仨曾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一起来省医院工作,年纪轻轻便当上主任医师,在各自的领域发光发热。

因本身优秀自律,他们对学生也有极高的要求,在规培聊天群里,大家常开玩笑,把三巨头的规培生称作“倒霉蛋”。

特别是时桉,在钟严很久不带学生的前提下脱颖而出,立即成为话题中心,大家给他取了个“和蔼可亲”的代称——新世纪倒霉蛋。

时桉是倒霉蛋一号,张爽跟着梁颂晟,是倒霉蛋二号。这周梁颂晟来急诊科轮转,张爽也一起过来了。

张爽在门外听到了时桉被骂的“战况”,一身横肉差点把他勒缺氧,“时哥,你也辛苦了,咱们都是命苦的人呐!”

每当张爽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想想时桉,他就觉得还能活。

时桉也在想,他是真命苦,到底还能不能活。

张爽拍拍他,“李泗你见了没?”

李泗是倒霉蛋三号,跟着徐柏樟,在中医科。

时桉闷闷的,“每天累死累活,哪有时间。”

急诊和中医本来就远,根本没交集。

“也是,每天熬夜写病史,我人都废了。”张爽叹了口气,“有机会吧,咱仨一起吃个饭。”

男人的友情如龙卷风,来得嗖嗖快,半个上午,俩人已经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午饭期间,张爽叼着馒头,点开手机,架桌上看得津津有味。

时桉扫了眼,是个主播的直播间。

手机里的主播用小鹿特效遮住脑袋,跳可爱风格的舞蹈,感觉年纪不大。

时桉对直播不了解,但对装扮很熟悉,“他在扮演路飞?”

张爽眼睛亮了,“时哥,你也是念酱的粉丝?”

“不是,我不看直播,就没事看看漫画。”

时桉是海贼王的忠实爱好者,小学入坑,至今没完结,已成执念。

张爽抓住他的手,“时哥,缘分呐,你也是个二次元!”

时桉自认为算不上,他只看漫画,偶尔打游戏。

张爽问他:“你逛展子吗?有机会一起。”

“行啊!”时桉没逛过漫展,但听说有限量周边卖,他挺感兴趣的。

“我要隆重向你推荐我的偶像。”张爽把手机递过来,“念酱!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男孩子,没有之一!”

时桉认真看了会儿跳舞的人,胳膊腿瘦条,动作流畅,应该专业学过,跳得挺好的。可爱是挺可爱的,但不是时桉的菜。

就着直播,张爽馒头都啃得津津有味。时桉有点感同身受,掏出手机,在桌下划开加密相册,这里的胸肌腹肌才是他的菜。

七年间,时桉无数次想删除照片,均以失败告终。

他也试过转移目标,找些其他肌肉图片,但找来找去,都没他有感觉。

要是能不隔着屏幕看就好了,顺便再摸一把,爽,满足。

时桉看得入迷,手机突然弹出短信,好好的心情被泼了冰水。

钟严:「科室轮转不开,本月早班提前一小时上,中班推迟两小时下,收到回复。」

「收到。/微笑」

靠,这么搞干脆别回家,住急诊科算了。

时桉按掉手机,“对了爽哥,你现在住学校吗?”

“哪能啊。”张爽看看周围,压低声音,“咱学校那么远,我那个老古董要求我三六五二四,我住校就是等死。”

“那你住哪?”时桉记得他也没租房。

“我姐在附近上班,我住他那。”

时桉羡慕,“不赖。”

张爽:“你呢,赶上集体租房了吗?”

时桉摇头,“我家是阳城的,每天回家。”

“真好啊,方便。”

时桉干巴巴的,“我家离这来回仨小时。”

“我靠,时哥,你是壮士啊。”

“我快成烈士了。”时桉把短信亮给他,“大魔头又通知加班仨小时,我打算攒钱给自己买墓地了。”

张爽挠挠头,“你介意和我睡一张床吗?我姐家就在对面,不过是旧小区,环境一般,你要是来了,平摊水电暖就行。”

时桉倒是不介意,但还是拒绝了。主要人家姐姐在,他一个非亲非故的成年男性住过去,总归不方便。

张爽又说:“我们班好像有个求合租的,我等会儿问问他租出去没有。”

“行,谢了。”

张爽效率很高,下午就把联系方式给了时桉。

房子不错,位置也好,只有房价不可观。

高层新小区,精装两室,平摊到时桉这一个月一千八,还不包括水电暖,这价格他宁愿早起俩小时。

房子暂时泡了汤,三天后,时桉再次迟到。他来的时候,班前会已经结束了五分钟。

气喘吁吁的时桉撞见了凶神恶煞的钟严。很多时候,时桉都觉得钟严该去好莱坞演反派,不必伪装,实力出演。

批评处罚检讨三连套,时桉的耳朵习惯了被骂,但身体吃不消。再租不到房,他将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次日晚班前,时桉抱着整箱小雪人去了牛伯那,正赶上老爷子吃晚饭。

牛伯嘬了口面条,瞅他怀里的一大箱,“无功不受禄,又想收买我?”

时桉打开“保险柜”,把冰糕一根根往里塞,“又说见外话,我是专门孝敬您的。”

“我怎么就不信呢。”

时桉转移话题,“牛伯,您在这儿干多久了?”

“快二十个年头喽。”

时桉把冰糕摆好,从下层拿了根冻得结实的,撕开包装,咬了一口,“是挺久的,您一个人住挺寂寞吧。”

“寂寞啥,隔壁百十来个朋友陪着呢,男女老少,啥都有。”

时桉:“......”

“我的意思是,想不想找个能说话的陪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