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仅有两人的包间, 字字句句都听得清晰。男人的声线磁冷平稳,又像尖锐的利刃,直接地刺穿蒋则临那勉强鼓起来的底气。
相比梁砚商的从容不迫, 蒋则临胸腔不平稳地起伏,被人戳穿的愤懑积压在心口, 有些话便脱口而出,“那你又能给奈奈什么?”
“钱, 权势, 地位?还是说能给她爱呢?”蒋则临哼笑, “这些她缺吗?”
梁砚商平静看着他, 并不接话。
而蒋则临显然心气不稳, “我知道您位高权重,多得是人捧着, 但奈奈不一样, 向来只有别人捧着她的份儿,没人能踩在她肩膀上。”
“如果你只是看她单纯没什么心眼好拿捏的话,那你找错人了。”
对方太沉默, 对于这些不好听的话, 甚至眉毛都不动一下。已经刻入骨子里的稳重和冷静, 可以轻易压倒人目光的闪烁, 好像完全没把人放在眼里。在他面前,所言所行都被轻易消解,衬得蒋则临的所有真心话都像是口不择言。
见他双肩因为气息起伏耸动着,一时无言, 梁砚商问他:“说完了吗。”
很显然, 方才那些话没有对梁砚商造成任何影响。
他像是滩平静的死水,石子落于其中怕是也掀不起一丁点的波澜。蒋则临胸腔闷堵, 也不知道是被谁惹的,气笑了声。
而后,蒋则临最后问了梁砚商一个问题,“你觉得奈奈为什么和你结婚。”
话音落下,梁砚商的指尖微动,不过面上仍旧不动声色。
蒋则临从小也是众星捧月,从来没磕过什么绊子,唯一栽倒的地方就是喻京奈。
不甘心和嫉妒作祟,很难不让他对眼前这个男人产生情绪。他从小和喻京奈一起长大,一直陪在她身边,凭什么到最后被他截了胡。
蒋则临向来胆子大,干脆一股脑把有的没的都说了。
“我和奈奈从小一起长大,我了解她,奈奈身在这个位置,该怎么选心里门儿清,自然是要挑好的。”说道这里,蒋则临声音微顿,似乎是不得不承认些什么,他咬牙压下不服,“奈奈知道什么是体面,但这不代表她就真的对你有什么情。”
话音落下,谁都没再开口,包间陷入长久的静默,空气凝固,只从窗口传来已经开唱的戏曲声。梁砚商的视线停在蒋则临脸上,不知是不是蒋则临的错觉,那目光仿佛一寸寸冷下去,变成冰棱,让周遭慢慢冷却。
片刻,梁砚商终于开口,唇边似乎含笑,眼底却冷的过分,“你恐怕误会了什么,我是奈奈的丈夫,如何关切她,是我该考虑该做的事。”
男人的语速缓慢,挑明自己和喻京奈的关系,又和旁的划清界限。
字字句句都让蒋则临觉着刺耳,他在告诉他,现在站在喻京奈身边的人是他梁砚商。
一时间,蒋则临所有的话都被呛了回去,脸色铁青。
下一秒,梁砚商唇边最后的弧度消失,唇角慢慢放平,“而且我和我妻子的关系,还不需要你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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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酒店的路上,柯允坐在副驾驶,同梁砚商汇报下午的行程安排。可梁砚商的目光却始终看向窗外,罕见在工作中分神。
方才听到的那堆酸话不入耳,不过蒋则临确实有句让他记住了。
“奈奈知道什么是体面,但这不代表她就真的对你有什么情。”
梁砚商的手掌微微收拢,唇边紧绷,拉出不知算不算温和的弧度。
确实让人发笑,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甚至能想一块儿。
一个说她对他没有情,一个说不可能会喜欢他。
心口像被塞了团浸了冷水的棉花,透不过气,沉甸甸地压在那里。怒气来得不够坦荡,或许早就有所积压,只不过被他牢牢克制,没有一丁点跑出来的机会。
梁砚商突然觉得可笑,怎么也像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一样,几句话就被人撺掇出火气来。
前排柯允好像问了些什么,但是他听不进去。
梁砚商收回视线闭上眼睛,胸膛深深起伏。
在柯允再一次问出口的时候,梁砚商沉声道:“把下午的行程推掉。”
副驾驶的柯允微微愣怔。
梁砚商睁开眼,瞳底情绪不明,“去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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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留影」内却还亮着灯。瓷花花瓣太薄易断,喻京奈再三小心,还是不小心弄坏一朵。
她摘了围裙,给目前的半成品拍了照做记录。
这些天,除了日常工作,她总是会抽时间出来捏瓷花,目前勉强成型。到了下班的时间,喻京奈按时出门,边拿车钥匙边往回翻看前几日的记录。
入秋后的京市气温明显转凉,夜里的风冷飕飕的。喻京奈加快步子上了车,身体稳稳靠在座椅上。
来回看了几张,喻京奈眉心微蹙,甩手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椅上。
喻京奈想敲自己脑门儿,真是闲的,做这东西干嘛!费时费力费泥!扔了算了!
因着这瓷花香插,喻京奈脑子里浮现出张脸。
这些天梁砚商去云港,喻京奈没和他联系过。
和大多数时候其实也差不多,他们工作没有交集,自然不会对对方过问些什么。喻京奈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指甲有一下没一下抠着皮革,好像隐隐有些什么捉不到的情绪在。
自从意识到那些心思后,她对梁砚商的态度看法好像确实有了点变化,这样的变化让喻京奈不适应。
薛云说梁砚商预计周日会回来,喻京奈只是听了一句,也没多问。
默了会儿,喻京奈微微摇头,把所有思绪抛在脑后。
反正梁砚商什么也没和她说,她也没什么好问的。
今天姜愿请假,温淙也正好叫着吃饭,喻京奈只能独自赴约。回到南山郡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别墅的灯罕见都关着。
平常就算司机和其他负责打扫的人不在,薛姨也是会住在这里的,尤其是现在天黑得早,每晚回来,都会有灯给她留着。
进门后,喻京奈一边换鞋一边摸着墙找开关,“薛姨?”
没人应答,时间不早,想着或许是她睡了,喻京奈便没再喊。
然而刚刚寻到开关中控,屋内便骤然明亮,随之而来的是道低沉的男声。
“这么晚才回来,去哪儿了。”
冷不丁一道声音劈耳过来,喻京奈吓得肩膀一颤,闻声看去,就见梁砚商的身形隐没在黑暗里,他站在客厅里,方才才亮起的光线打落在他裤脚,映下小小一片影子。
“梁砚商?”喻京奈惊讶道:“你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