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詹权带队查抄去了, 厨房管事像死狗似的被绑了扔在一边。
万商坐回椅子上。
有了前车之鉴,议事厅里剩下的管事一个个老实如同鹌鹑一样。之前听说太夫人要查账,谁不知道太夫人是乡下来的, 查账?她知道一二三四这几个字怎么写吗?哪怕太夫人整治仆从已经发过一次威, 但还是有些人在心里嗤笑,整治仆从只需几个忠心丫鬟帮忙就能做到, 查账可没那么简单!他们觉得太夫人这是一朝得势便猖狂。
结果谁能想到,太夫人点了厨房管事出来,然后这个人竟然真的有问题?
太夫人到底查到了什么?
詹木宝和詹木舒对视一眼, 两兄弟都不知道自己该在这个时候说些什么,他们甚至都没有看明白,那个厨房管事到底做错什么了?为何母亲一眼就看出来了呢?
母亲不说话, 他们也不说话。
万商又看向三位账房。管事们是卖身给府里的, 但账房都是自由身。万商想了想,干脆叫人搬了三张小椅子过来, 叫三位账房先坐下。而太夫人这一安排, 账房们暂时都放下心来。看样子无论太夫人的查账结果如何, 他们账房这边是没有问题的。
招呼完账房,万商又不说话了。
厨房管事好似终于醒转过来,又要嚷嚷什么为自己辩驳, 侍卫瞧一眼万商, 见太夫人不是很想听的样子,干脆找了块布,把厨房管事的嘴堵上了。然后厨房管事还是不死心, 又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侍卫怕惊扰到主子, 干脆提了人,丢去了门外。
万商默许了侍卫们的举动。在查抄出结果前, 她干脆闭目养神。
她念书的时候,尤其是小学初中那几年,老师在她的心中权威性很高。那什么时候的老师最有权威呢?是老师在批评别人的时候吗?不是。是老师在教育自己的时候吗?也不是。是老师沉默着,不知道下一个从他嘴里喊出来的名字是谁的的时候。
代入自己学生时代的记忆,万商觉得自己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就这么沉默着,最能叫这些管事们警醒。
万商在心里划下了道道。如果管事们仅仅是在府内犯错,但她还可以秉持人道主义精神,用在现代社会中养出来的三观,给予他们适当的不过量的惩罚。但如果管事们犯的错连着外头的事,一不注意就会牵连到府里。那万商自认不是什么高尚的人,在自己性命将会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她真的人道主义不起来啊!
她想,不知道詹权能不能查抄出关键性证据。
肯定是能的。
只要有证据,一切都像她猜得那样,那这个厨房管事只能被杀鸡儆猴了。
万商想来想去又想到了木姨娘。唉,还不知道木姨娘身上的问题能不能被顺利解决。然后她又想到了陈家的那些个妾,想到那个在家里办宴会,结果只是弄错了某些细节就被嘲笑的武勋妻子,想到京城里的局势……把这些事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越想越觉得焦虑。万商索性不想了,开始在心里回忆起来自己念书时背过的古诗词。
她背诵古诗词,当然不是有当文抄公的打算。
她现在是“乡下妇人”的人设,没必要做什么文抄公惹人怀疑。
她纯粹就是想用这种方式打发时间。
而时间果然就在她闭目背诗中一点一滴过去了。
议事厅里的气氛越来越凝重。
终于,外头再次传来动静,打破了这一室的沉闷,是詹权带着人回来了。屋子里这些心惊胆战的管事们多多少少都松了一口气,他们现在就像是听到楼上掉了一个靴子的倒霉蛋,第二个靴子不落地总不能安心。是死是活的,就看这第二只靴子了!
不过,大部分管事还是自认问心无愧的。只要太夫人不是毫无证据就冤枉人,那么厨房管事的下场再怎么惨,他们都不会害怕。哦,还得防着厨房管事胡乱攀咬。
詹权冷着一张脸,路过厨房管事身边时,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而厨房管事紧紧盯着詹权手里的那个盒子,见盒子果然被找到了,整个人彻底崩溃。
詹权走到万商面前后,把盒子递过来。饶是万商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打开盒子看到那些按了手印的契纸,心里还是一惊:“果真是放印子钱?简直就是罪无可恕!”
放印子钱啊!
红楼梦里最后,气派的贾府说倒就倒,有部分原因就和王熙凤放印子钱有关!
万商都气笑了。要知道能在外头放印子钱且放得有一定规模的,背后必定有靠山,不然你这个钱放出去后,根本收不回来。只有靠山稳固,欠钱的人才不敢逃债,老实等着被宰。厨房管事能有什么靠山?他在外头放印子钱,靠山就是“安信侯府”!
当欠钱的人被逼得家破人亡,他们不会觉得自己是被一个小小的管事害了,只会想当然地把仇恨记在安信侯府!而如果事情惊动了官府,被怀疑的也是安信侯府!
听说是放印子钱,三爷詹木舒也惊了,从椅子上跳起来,抢过几张契纸,快速扫了一遍,见这些契纸果然是真的,每一张上面都按着不同的手印,顿时气得不行。
詹木舒整个人都要炸了:“父亲在战场上拼来的赫赫战功,我们做子女的不敢叫他名头抹黑,从不做什么仗势欺人之举。结果这个刁奴却要在外头做这样的恶事!”
主子们如此爱惜先人的名声,却被仆从轻易败坏。
詹木舒连打杀了厨房管事的心都有了。
万商冲着詹权一点头:“竟然是放印子钱!我恨的就是这个!现在已经不是安信侯府能不能容下这个人了,而是国家律法能不能容下他。老二啊,又得辛苦你,麻烦你带着老大走一趟,直接把这个刁奴送去管这事的衙门。”京城里衙门众多,万商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是该把厨房管事往顺天府送,还是往巡捕营、刑部或者大理寺里送。
詹权愣了一下。他心里也恨这个刁奴,但他以为太夫人会直接在府内处理了这个管事,并不惊动外头的人。毕竟是下人放贷,这样的名声真要传出去,不好听啊。
万商却说:“我怕什么?我们怕什么?你们的父亲本是乡野小民,在战场上遇到多少危险,熬过多少难关,又得皇上赏识,才拼下了这么大的家业。别人佩服他还来不及,谁敢嘲笑他?我虽是个乡下妇人,但我半辈子没做过亏心事。老大成为侯爷的这几个月,从未有过仗势欺人、草菅人命之举。老二在衙门里兢兢业业。老三在家苦读。我们一家子什么错事都没做过,我们有什么好怕的?又哪里来的名声不好听?”
万商这话说得非常合乎三爷詹木舒的心意。这小子就差大声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