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2/7页)

“回来了。”刘红云见赵石头扛着一大捆柴禾进洞,急忙迎上前去扶住柴捆,高兴而又心疼地说:“够用了,别弄了。”

“不弄了,最后一捆。”赵石头把柴捆扔到柴堆上,两只手交替抚擦了几下,走到铺前,低头看了看熟睡的盼盼,转向刘红云笑着说:“睡了。”

刘红云深情地看着赵石头没有继续盼盼的话题,关切地问:“冷吧?”

“冷了,不出去了。”赵石头走到溪边,拍拍身上的灰,蹲下去洗手,又撩起水洗脸。

刘红云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红枣粥端到赵石头面前,柔柔地说:“先喝碗汤,暖暖身子。”

赵石头见状,急忙甩了甩手上的水,接过碗,低头抿了一口,弯腰放在小石桌上,转过身,一把将刘红云拥入怀中……

“哇啊哇……”不知是盼盼自己醒了,还是赵石头或刘红云无意间撞了他,他一边蹬着两条小腿儿一边声嘶力竭地哭叫。

刘红云急忙推开赵石头,抱住盼盼“噢……”地哄了起来。

“啊,该尿了,是尿憋的。”刘红云哄了一会儿,见盼盼还是一个劲儿地哭,急忙从铺上爬起来,抱着盼盼一边说一边走到小溪边。

“嘘(4)——”刘红云一边把着盼盼一边为他加油。盼盼的小鸡鸡慢慢地翘起来,将尿滋进小溪里。

赵石头躺在铺上欣赏着老婆把孩子的撒尿图,笑着说:“尻他娘,坏了老子的好事儿。”

“他和你有仇。”刘红云抱着盼盼一边向回走一边对赵石头笑着说。

“他和我有仇?”赵石头瞪大眼睛盯着刘红云问。

刘红云把盼盼放在铺上,一本正经地对赵石头说:“他睡觉儿你尻他娘,他醒了你还‘尻他娘’,他不恨你?!”

赵石头听了先是一怔,然后一下子把刘红云拉倒在铺上,笑着说:“我尻他娘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别闹了。”刘红云用力推开赵石头,见盼盼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们,笑着说:“他心里透气。”

“他懂个屁。”赵石头又将刘红云摁在铺上。

“不行,你先喝汤,汤都凉了。”刘红云推开赵石头说。

“掌(5)恁些枣儿,还得吐核儿(6),麻烦。”赵石头没达到目的,懒洋洋地躺在铺上埋怨道。

“起来吧,我都把核儿扣出来了。”刘红云㨄着赵石头说,“多吃枣儿补气。”

“我有气没地儿出啊!”赵石头不情愿地爬了起来,端起粥喝了一口,一边嚼枣儿一边说:“一块儿吃吧。”

“你先吃,我不饿。”刘红云看着赵石头的吃相甜甜地笑着说。

“我也不饿。”

赵石头喝完粥,洗了碗,又掂出核桃坐在火堆边砸了起来。

刘红云见赵石头又干活,阻止说:“歇会儿吧,都砸那么多了。”

“这又不死哩慌(7)。”赵石头左手捏核桃右手拿石块一边砸一边说。他就是这样,放下这个干那个,一刻也闲不住。刘红云非常喜欢赵石头这一点儿,庆幸自己找了个好男人。她一会儿看看赵石头,一会儿看看盼盼,沉浸在幸福之中。

赵石头砸上一堆核桃皮,就抓起来扔进火里。

篝火迎接着碎核桃皮,燃起多层火焰,噼噼啪啪地奏响。火光照着赵石头,照着刘红云,照着盼盼,照着他们原始而又甜密的幸福生活。如果刘红云不是八路军,如果赵石头不是区干队员,如果天下太平,他们愿一生一世地过这种无人打搅的原始生活。

赵石头将最后一把核桃皮扔进火里,看着跳跃闪烁的火苗,长长地叹一口气,拍搓着两手说:“完了。”

“我看得有三四十斤。”刘红云抱着盼盼扫了一眼装核桃仁的布袋说。

赵石头站起来掂了掂笑着说:“好眼力,三十七八斤。”

“这么多。”刘红云感叹道:“活了二十多年,别说吃了,见都没见过这么多核桃仁儿。”

“这就叫靠山吃山。”赵石头自豪地把手一挥。

“吃核桃,长头发,我以后每天都吃一点儿。”

“你的头发够好了。”赵石头盯着刘红云的脸笑着说。一年来,刘红云的齐耳短发已经长过了肩,成了披肩发,不缠不盘,飘逸洒脱,赵石头非常喜欢。

“我吃了化成奶水喂儿子。”刘红云看着盼盼说完,抬起头问赵石头:“哎,你头发那么黑那么硬,是不是小时候吃好多核桃啊?”

“屁,长这么大,吃的核桃也不过一把。”赵石头一边说一边伸出右手做捧物状。他说完,把手一甩,感叹道:“是山里的东西养人啊。”

“我们太富有了,这么多水果,满洞清香,成活神仙了。”刘红云也感叹道。

“我想下山一趟。”赵石头看着刘红云喃喃地说。

“去吧。”刘红云平静地看着赵石头说,“我知道你早晚会说这句话。咱不能在这儿静等,得出去了解情况,做一些迎接八路军回来的准备工作。”

“欸。”赵石头原以为刘红云会反对,谁知刘红云这么快就答应了,而且说出了他的心里话,他反而没话可说了。

“先睡一觉儿吧。睡醒了,吃点儿东西,天黑再去。”

“欸。”

阴霾的高庙小镇,天空没有月亮,也没有一颗星星,几户人家里透出的点点灯光,犹如茫茫黑夜中的萤火虫,想照亮大地却又力不从心。顺河风虽然不大,但冷得刺骨。被王雨霖折腾怕了的老百姓,一擦黑儿就关门闭户,钻进了被窝里。还乡团的岗哨,裹着棉大衣,戴着烧鸡帽,抱着长枪,缩着脖子,像木头人似的在哨位上转来转去。

赵石头绕过还乡团的岗哨,摸到保长赵老二家,翻墙入院,来到上首主窑前。他停了一会儿,看看周围和窑内都没动静,就推了下窑门。

“咕咚。”窑门发出一声闷响,然后又“呼哧”一声回归了原位。

从门的响声和动感看,门是用门闩插上的,只是窑内没有一点儿声音。赵石头又推了下门,门也跟着“咕咚”“呼哧”重复了一次。

赵石头接连推了四次,忽听窑内赵老二大喊:“谁呀?!”

“我,石头。”赵石头在门外压低声音回答。

赵老二听到门外来人说是“石头”,一怔,心想,本家侄子赵石头一年前就跳崖死了,自己再没有认识叫“石头”的人了。遂装作不耐烦的样子说:“什么崃礓石头的,都睡了,有啥事儿明儿了(8)再说吧。”

赵石头听了赵老二的话,又压低声音冲窑里喊:“二叔,我是专门儿回来找您的。”

“尻您娘,俺这一辈子啥都怕,就是不怕鬼,你吓谁哩!”赵老二的老婆大声叫道。她和赵老二都还没有睡着,虽然赵石头进院子他们没有察觉,但是赵石头推第一下门,他们俩人都听见了。他们以为来了盗贼,闭着呼吸等到赵石头推第四下门时,赵老二才喊话。一听赵石头报出名字,她就想到了鬼,吓得她紧紧抓住赵老二的胳膊,故作胆大地冲门外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