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梁山不灭,此恨不消
话说被郭药师卖入中原的三两万百姓,恁地是享福了。纵使他们成为了济州人力商行的终身契工,用另一类话说就是奴隶了,可以说人身自由是遭受到了极大限制,叵耐有的吃喝,能保全性命,这也比冻死饿殍要强。况且那济州人力商行也不是要拿走全部所获的黑心烂肚的,白纸黑字,按约分成。且契约上定的都有各自的赎身金额,只要你手中有钱,前脚到了齐鲁,后脚要求解除契约都可。
更重要的是,遮莫他们都以此捡回一条性命不是?
这些人被集体运到莱州、登州、淮南等地,一艘三千料海船就能装载五六百人,外载千石重的货物;而大型的五千料海船,如改装得当,一次可运载千五百人尤多。据说烟台、莱州等地的造船厂已经在专门制造此类载人之海船了。
这些人在船上吃喝都是少之又少,一是为了叫他们安静,二是为了方便省力。否则屎尿拉撒和晕船干呕,足以叫人感到崩溃。
但是这些人下到陆地上后,便就是好吃好喝的供应着了。因为他们都已经是“钱”,他们已经是济州人力商行的宝贵资产了。
后者是由陆谦背书的一处王字商号,内中股东皆当初水泊聚义时候的老兄弟,其所贩卖的‘商品’十分简单——就是‘人力’。
这些被商行买下的难民中,有金匠、银匠、铁匠、铜匠、皮匠等各类匠师,有马步保镖护院,有婢女小厮,有医生大夫,有种种类类,当然也有更多的寻常百姓人家。这可都是资本。
人力商行实则是在“牙行”被官府彻底掌控之后,转而兴起的同类的民间商号。
这是陆谦新想起的法门之一。原本他是要将自郭药师手中贩卖回来的人力们,都编户为民的,但后来想,这未免太大公无私了。于是就出现了这个名号古怪的济州人力商行。
这些被从北地‘买’来的难民,商行会对之进行详尽的区分。那些手工艺人、匠人,包括大夫兽医书生,将会被商行依据水准定级则个,从厨子到看家护院,最低的是一等,最高为九等。然后依照之前签署的契约,白纸黑字,按照级别,薪俸公私两分。但真正的能工巧匠,名医大儒,在契丹也是抢手货,如何会出现在难民群中。
而后,这些人便就会被人力商行拿出来四处兜售。梁山军治下,“奴婢奴仆”这一阶层于法律上已被取消,大家都是契约工,这就是人力商行的商机所在。
后者拿着人力商行代办的临时身凭,依照自己的“才能”,依照着人力商行的颜面,寻找工作契机,而后按契约薪水分层,以此叫商行赚钱回本。时间长久,遵纪守法,符合入籍条例后,便可编户为民。而个人积累薪俸,亦也可买断自家契约。当然,你也可以逃跑,但是跑得了跑不了就另一说了。
这是一大有可为的行当。
别的休说,就是从郭药师手中所得的三两万北地百姓中,有善于养马饲马的,有铁匠、铜匠等等,靠着陆谦等一干大人物的站台背书,自是会被齐鲁现下的商户工坊主们给争相聘用去,转眼就能见到钱。
可不要小觑了这薪水分成,须知道“聚沙成塔,集腋成裘”的道理。那长江黄河兀自要集及小河小流,更勿囵是做生意了。
当然,那主家也能出一笔钱,干脆将他们的契约买断,而后主家与契工间的协议签订,就不碍商行的事儿了。这才是叫两边都高兴的买卖。
就好比那为数众多的普通人,即便是屁的技能都不会,一把子气力总是有的吧。转手都能卖给莱州、莱芜的矿场主,利益岂是小了?但凡手中有一定积累的矿场主,都更愿意自己挖石头炼铁淘金沙,如何愿意把好处白白让给外人?
是以,这般的生活虽艰难,却总好叫他们留在北地,为寒冬饥饿吞噬要好。更有些与亲人失散,或是亲人已尽数死去的妇人,看年岁大小,许配/卖于人,也叫百姓们欢喜。
那些暂时还没被商行出手的人,他们在人力商行手中,有饭吃、能烤火,还有正经的房住。有大夫每日来巡视,有病的给药治病,针对病人和婴孩襁褓还有优待。
和北地依旧挣扎在风雪之中的难民们相比,他们如今的日子堪称天堂。
“甲三区集合,甲三区所有人集合了。”尖锐的口哨声打破了营区内的平静。这甲三区是济州人力商行莱州人力营的精华,足足七百人,一个个都是光杆青壮。
莱州分行行长身边,一披着裘皮大衣的富贵人,看着眼前纷纷涌出的七百青壮,眼睛里闪过满意来,“不错,不错,尽是青壮也。”
这济州人力商行果然有门道,这种青壮劳力,几百几百的卖出,真不愧那天大的背景。邓彰也笑的欢畅,有了这一笔买卖,就好比竖起了一个榜样,那莱州的矿场主们还会看不到济州人力商行的便易吗?而他这分行行长的位置,也算是坐稳了。
邓彰知道,自家族兄已丧,自己能做到莱州分行行长的位置,实乃是大王念族兄的功劳,有意栽培自己。可若是自己迟迟不能打开莱州的局面,那便是他本人都不好意思长久具有这位置。
要知道,莱州实乃天时地利两全的一处宝地。地处海边,往来方便;境内有招远金矿,所需劳动力极多。他若是迟迟打不开局面,那就太不成器了。
……
沧州,静海镇。
这是一个崭新的镇集,放在一年前它还叫独流东寨。与泥沽寨一般,都是沿界河军寨。
柴远是柴进远房族弟,在柴进投效梁山军后,他也随之前往效力。因为能写会算,出身可靠,且沧州又是初立,急需人手填充,故而短短时间后就已做到户曹左参军。可谓是户曹长下属次官。
现下他就在静海镇坐镇,在最初几日的轻松之后,他已经无法掌握本处的难民数字了——几乎每个时辰都有人涌进来。加上每天都有死亡数字,他只能通过分发难民口粮的数量来估计难民营的大致人数:总人数已经超过5000人。
这是一个要命的数字,因为整个静海镇人口也不足两千人。他已动员起了整个静海镇的青壮,一部分留在难民营维持秩序,一部分撒到外头拦截难民。
虽说镇子里粮食不成问题,可镇子里的药材有限。如此多的人拥挤在一处,卫生和秩序乃是个大问题。尤其是这些人中大部分皆北地百姓,这叫柴远总是有种不安感。偏他向州府发出的调派军队前来的神情,至今也不见回音。
从瞭望塔上,可以看到外头白茫茫一片,然而一日寒甚一日的冷风和不时飘起的雪花提醒他,现在是正冷时间。想要等到来年开春,时间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