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陛下有旨,命尔等投降

气喘吁吁的斥侯毫不顾惜马力,一路跑了回来,向着张之极拱手道:“启禀侯爷,叛军已经在五里开外。”

张之极此时的精神已经恢复了一些。毕竟还算年轻,纵然是大半夜的强行军,也依然没有垮下去。

听到斥侯的回报,张之极打起精神吩咐道:“都他娘的打起精神来,给老子准备好喽,今儿个就让这些混账东西知道什么叫排队枪毙!”

副将,也算是家生子的张自明笑道:“我说侯爷,您别总是跟着陛下那里听些新名词就来兄弟们面前显摆,咱们这些都是粗人,又长的不行,听不懂啊。”

张之极脸色一黑,踢了张自明一脚后道:“少他娘的废话,赶紧麻溜的,今儿个好生教他们做人!”

张自明的屁股上挨了一脚,却丝毫不以为意,便是连左右亲兵们的哄笑也不放在心上,只是依着张之极的命令去整理队伍,准备迎敌。

五千京营的老兵油子们其实都很轻松。

如果不是一夜的强行军都累了点儿,这些老兵油子们甚至觉得用不着列阵了,直接一个冲锋就能把对面的叛军统统解决掉——扔了锄头拿起刀枪的叛军再强,还能强得过林丹汗去?那他娘的才是崇祯朝最大的笑话!

当然,正所谓是狮子搏免亦用全力,这些老兵油子们虽然狂妄了一些,总觉得老子天下第一,除了皇帝谁也不好使的那种感觉充斥在每个人的胸头,但是该有的准备还是要有的。

五里的距离有多远?其实若是站的高了些,远远的都能看到对面的人头了。

只是望着对面开始冒头的叛军,一直跟在张之极身边的李信却黯然道:“苦了的,还是这些百姓啊。”

张之极颇是感觉无言以对。

李信的话虽然有些操蛋,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些人在半个月前还是一群嗷嗷待哺的百姓,一个个只知道土里刨食吃。

按照皇帝的说法,这些人就是自己这些大明官军要保护的父老乡亲。

可是到底是为了甚么?只是这短短的十几天时间,原本一个个温顺的百姓如今变成了吃人的狼,向着同样吃不饱饭的同乡下手,到底是为了甚么?

张之极其实心里明白,活不下去了呗。

当一个人活不下去的时候,为了活命,还有甚么干不出来的?

那么到底是什么让这些老百姓活不下去的?

答案也很简单。

张之极不是个傻子,虽然自己一直告诉自己,作为大明的勋贵,忠于皇帝,忠于大明,哪怕为些血染沙场也在所不惜。

可是自己终究是从陛下的口中听说过,是贪。

贪官,还有那些贪婪的商人,都是趴在大明身上吸血的蛀虫,也正是这些人,才逼得这些百姓没有活路,最终只能揭竿而起——哪怕是在皇帝已经大力赈济的情况下,依然能有人饿死,便是最好的明证。

强自打起精神,张之极瞥向了李信,淡淡地道:“幸亏你小子没说甚么兴,百姓苦一类的屁话。本侯爷来告诉你,杀官便是造反,这个你是知道的。所以对面的已经不能算是百姓,只能算是叛军。”

李信犟道:“敢问侯爷,所谓叛军,是不是百姓变的?百姓又是如何变成叛军的?”

张之极闻言,本就烦闷的心中就变得更加烦闷了,恨恨地吐了口唾沫道:“这事儿你去问那个死了的白水县县令还有其他的几个县令甚么的,须问不到本侯头上。”

说完,又意味深长地望向李信:“若是你有朝一日能入朝为官,本侯倒是希望你能记得今天你所问过的话,百姓是如何变成叛军的。”

顿了顿,张之极又接着道:“行了,别废话了,本侯是勋贵,是宣力武臣,不是那些狗屁的守正文臣,打仗是本侯的事儿,至于其他的,跟本侯无关,你也别问,本侯也懒得去想。”

被张之极一句话给噎回去的李信变得哑口无言。

张之极说的没错,自己想的确实太多了,这些原本就不是自己现在该想的。

理了理思绪,李信才接着道:“不知道侯爷打算怎么打对面的叛军?”

张之极冷笑道:“怎么打?一群刚拿起刀枪的叛军还用得着讲甚么军阵?讲甚么计谋?本侯身后这一万骑兵会告诉他们什么是打仗,让他们想起来就胆寒!”

李信无语。想想也是,一群刚刚放下锄头的叛军,根本就没有可能打得过这一万骑老兵油子。

就在张之极和李信说话的时候,王二的队伍也远远地看到了张之极的队伍。

就算是王老六,也就是王明玉,再怎么的读过一些书,在这些叛军之中再怎么算是个知晓兵事的,也依然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从白水到蒲城,一共就搜刮出来那么十几匹的马,光要给这些头头脑脑们的当作骑还嫌不够用,又上哪儿去像卫所士卒一样搞甚么斥侯?

当然,也不能说人家就没有斥侯了。

就算是王老六再傻,也在书上看过,大军出动要派出斥侯去侦察一番。

只是这斥侯确实不太专业:“禀报济王,禀报各位将军,前方有朝廷大军阻拦我军去路。”

王明玉闻言,便轻摇着手中折扇,问道:“前方有多少人马?”

那斥侯掰着手指算了半天也没算出来多少,只得拱手道:“禀将军,估计得有几万人马,看起来无边无沿,多的很。”

王明玉脸色一窒,想要打骂却是无从开口。

彼其娘之!老子也知道无边无沿的人马很多,可是到底是多少啊?一万?两万?还是十万二十万?

王明玉第一次感觉到了这种无力感。他娘的,业余的就是不行,靠不住啊。

只是事已正此,再怎么想办法补救也是来不及了,王明玉只得自己催马向前,打算自己去看看前边的朝廷大军到底有多少人。

其实王明玉此时也是自信的很。毕竟这些叛军跟着自己等人从白水县外的一个小村子起兵,再到打下白水县,再到蒲城,怎么着也算得上是百战之师了罢?

至于对面的,想来便是哪个卫所的士卒不自量力的来能阻拦,自己挥动大军而上,对面的卫所士卒还立时崩溃?

只是当王明玉看到张之极的队伍之后,这才倒吸了一口凉气,暗道今天要糟。

清一色的卫所士卒打扮,身着战袄,手持火铳,腰间还悬着钢刀,怎么看也不像是自己在白水和蒲城遇到的那些面瓜。

更让王明玉胆寒的,则是对面大军的沉默。

不光是人沉默,便是连他们身后的战马,也是没有一匹发出嘶鸣的,仿佛都是铁水浇铸出来的铁人一般,肃然静立,面无表情。

也正是这种沉默,才让王明玉心中越发的没有底气,头一回开始反思自己造反了造反这条路到底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