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八、辫子军不堪一击(第2/3页)
张勋想把北京的事完全推给徐世昌和王士珍,他认为这两个人,一是北洋派的元老,一是北洋派的重臣,有他们出来负责,北洋派的人心里会舒服些。同时,他直觉地认为北洋派并不反对复辟,而是反对他一个人包办,如今他把北京的善后交给徐和王,北洋派的人自不会赶尽杀绝,当然会放他一条生路,让他回徐州。他确是很痛心,深深感到自己是被一些军阀们出卖,因此,他觉得不论维持“大清帝国”,或者恢复中华民国,都让徐世昌之流去搞,自己越早脱离北京这个是非窝为佳。
张勋一再打电报,一再派人到天津来迎接徐“相国”到北京来辅政,当然,徐在这个时候怎还会跳火坑呢!不过他却有信给清室的“内务府大臣”世续,表示他对清室的关心,信上说:
“复辟一举,张绍轩以卤莽灭裂行之。方事之殷,早知元济。现在外兵四逼,张军已不能支。目前第一要义,则为保卫圣躬,切不可再见外臣致生意外。……优待一事,自必继续有效。昌在外已屡设法转商前途(注:此处指讨逆军),仍当竭力维持,以尽数年之心志。俟京中略为安宁,昌即来京,共图维系。”
这时,全国各地一片骂张勋背叛民国,从前参加徐州会议的人也没有一个出面替张辫帅讲话。
7月8日张勋的老朋友,曾做过袁世凯的重要幕僚阮忠枢才有函给徐世昌,请其尽力设法保全张勋的生命财产。阮忠枢的信上说:
“绍轩质直忠勇,饶有血性,惟脑筋太简单,思想太旧。……今铸此大错,其心可佩,其愚可悯。……枢为大局计,为私交计,不得不痛哭乞援于钧座之前。……务恳垂念二十余年师生之谊、故旧之情,为之设法保全生命财产。……”
传说据守天坛的辫子军有德国指挥官在内,还有说德国驻华公使辛慈与复辟有关,这是因为张勋曾反对对德绝交,而宗社党的劳乃宣又曾建议溥仪通婚于德皇威廉二世而引起的谣言。
7月9日起,讨逆军联合近畿的北洋军,兵临北京城下。第一师在安定门、广渠门、朝阳门外,第十三师在西直门外,第十一师的一部分在永定门外,第三师、第十二师的的一部在彰仪门外,第十一、十二两师的另一部在西苑,对北京采取了大包围。
复辟的局面是彻底的瓦解,9日奉天的第二十八师师长冯德麟投奔张勋,拥护复辟,眼见情势不对,想溜之大吉,不料才逃到天津,就在火车站被讨逆军拿获。10日雷震春、张镇芳、梁敦彦也自北京逃出,在丰台车站被捕。雷震春和张镇芳都是袁世凯称帝时的宠臣,如今参加复辟,时人称之为“双料帝制犯”。他们要求打电报给在徐州的倪嗣冲,可是电报也被扣留下来。只有那位善于化装术,号称文圣的康有为,抛弃了头品顶戴,扮成一个古朴乡下的老农,偷偷地逃过了沿途军警监视哨,他的财产在戊戌政变时被查封,民国3年发还,这次又被查封了。最可笑的是伪邮传部副大臣陈毅(前清中兴名将陈湜之孙)在黄村车站被捕,当地驻军叫剃头匠剪去他的辫子,要他具一张甘结,上写:“具结人陈毅,因参加复辟被捕,蒙恩不究,从此永不参预复辟,如违甘领重究。”写完才放他回天津,当时报上给他刊了一联:“不死万事足,无辫一身轻。”
10日张勋发出一个通电痛斥北洋派人物的背信弃义,出卖朋友,他说:
“变更国体,事关重大,非勋所独能主持。……去岁徐州历次会议,冯、段、徐、梁诸公及各督军,无不有代表在场。即勋此次到津,徐东海、朱省长均极赞助,其余各督军亦无违言。芝老虽面未表示,亦未拒绝。勋到京后,复派代表来商,谓只须推倒总统,复辟一事自可商量。勋又密电征求各方面同意,亦皆许可,密电具在,非可讳言。现既实行,不但冯、段通电反对,即朝夕共谋之陈光远、王士珍,首先赞成之曹锟、段芝贵等,亦居然抗颜反阙,直逼京畿。翻云覆雨,出于俄顷,人心如此,实堪浩叹。勋孤忠耿耿,天日可表,虽为群小所卖,而此心至死不懈。但此等鬼蜮行为,不可不布告天下,咸使闻知,以免混淆黑白。除将历次会议纪录并往返函电汇集刊印分送外,先此电达。”
11日,外国记者到南池子(张大帅公馆)去会见张勋,这位闯下滔天大祸的辫子大帅,态度很镇静,他向洋记者们从容谈话,他说复辟一事不是我独断独行,我只是执行北方各省督军们的共同主张,冯国璋有亲笔信(其实这是胡嗣瑗假冒冯的信)在我手中,而段芝贵和徐树铮怂恿我,段祺瑞不能说是不知情,我有他们签名的文件在手,我必要时会公布的,我决不会向他们投降。
讨逆军虽然把北京城包围起来,可是总想不战而胜,尽量避免在北京城内用兵。所以9日至11日,一方面由汪大燮、刘崇杰透过外交团从事和谈,另方面敦促王士珍从中奔走,只是张勋的态度很顽强,自恃有北洋派拥戴复辟的文件在手,所以坚不缴械,一定要自己带辫子兵回徐州。
由于和平解决无望,讨逆军决定攻城,汪大燮和刘崇杰找外交团商谈攻城计划。外交团仍推领袖公使(荷兰公使)答复讨逆军,同意攻城时间以12日上午4时至晚上12时为限,大炮只许发放实弹一发,其余则以空炮威胁辫子军投降。
讨逆军于是在11日晚间决定了作战计划,以第一师进攻朝阳门,攻入城后,即继续向南河沿的张宅进攻。第八、第十一、第十二各师由永定门、广安门进攻天坛,第三师由彰仪门进攻天坛及中华门。
12日拂晓,第二师进攻天坛,守天坛的辫子军约3000人,甫经接触,就挂起了五色旗表示投降。一小部分不肯投降的辫子军退往南池子张宅。
讨逆军攻势开始,一切都很顺利,主要原因由于辫子军完全失去斗志,讨逆军东路由朝阳门攻进东单牌楼及东安市场,西路由宣武门向北到西华门,残余的辫子军被迫集中到南池子一隅。占领宣化门的讨逆军,在城楼上架设了大炮,炮口对准天安门和南河沿的张宅。
就在这时候,又传来辫子军徐州老巢的消息,张勋手下第一员大将,留守徐州的张文生,率领定武军六十四营通电投降,不战而屈。张文生是沛县人,与丰市的李厚基同为苏北籍的北洋军阀。定武军在徐州投降后,头上的辫子都完全剪光,他们的投降使得在北京的辫子军更感绝望。
宣武门的大炮,于12日中午发了一炮,把南河沿的张宅墙头打了一个大洞,且引起了剧烈的响声和一片火光。护卫“大帅公馆”的辫子兵纷纷弃械剪辫而逃,就在这兵荒马乱的当儿,又累又气的“张大帅”,被两名荷兰人挟上了汽车,疾驰入荷兰公使馆。北京城内留下的是遍街可见的辫子,因为辫子兵逃亡时,一定要去剪掉辫子才得安全。过去几天,辫子代表通行证和取物证,代表特权,好似一道灵符,乘车可以不买票,上戏馆也不必要戏票,买东西更不需要付钱,调戏妇女也好像很应该,而今则是有了辫子就要遭殃了,所以辫子便毫不留恋地遗弃在街头巷尾。